「這個位置比較麻煩。」
院長微微皺着眉頭。
歐陽明晨只聽見心中什麼東西「砰」的一下碎裂了。
不,怎麼可能呢?什麼叫做位置比較麻煩?
他大踏步地走了過去。
「這個位置非常偏,一不小心就可能影響到生命。」
「你剛才明明告訴我手術成功幾率比較大。」
整個人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
歐陽明晨在辦公室里不斷地繞圈,猶如困獸。
「重新看了片子後發現的。」
雖然只是腦瘤,但是位置的好壞其實起着決定性的作用。
「如果不動手術會怎麼樣?」
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歐陽明晨便發現自己說錯了。
不動手術的後果?其實想想也就可以了。
「會影響到身體的各個器官,像這種突然暈倒的事情是常有的。然後」
院長便沒有往下說了,只是看着歐陽明晨,眼中的凝重不言而喻。
「如果動了呢?」
「很有可能就那樣在手術台上永遠不再醒來。」
明明知道確實是那樣的後果,可是,聽到院長在自己的面前說出那樣的一句話的時候,歐陽明晨的心還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不敢轉頭,他只是站在窗前。
天邊已經有一絲曙光了,原來不知不覺竟然一個晚上的時間過去了。
這一個晚上,他的心一再地遭受着考驗。
然後是手機響,是去找田菲菲的那個人打來的電話。
歐陽明晨只是盯着那個號碼,卻不敢按下接聽鍵。
他怕聽到不好的消息,自己的心已經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折騰了。
院長也停了下來,然後轉頭看着歐陽明晨。
靜謐的空間裏,只有悠揚的輕音樂在低旋迴繞。
鈴聲一遍又一遍,歐陽明晨終於按下了接聽鍵。
「歐陽總裁,還是沒有田小姐的消息。」
「沒有消息,你給我打什麼電話?繼續找,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必須找出來。」
歐陽明晨有一種扔手機的衝動。
「歐陽總裁,按照我的經驗,田小姐已經凶」
「去死。」
還沒有等那邊說下面的話,歐陽明晨便狠狠地掛了電話。
田菲菲怎麼會凶多吉少?她會長生不老,她永遠不會死。
「怎麼?」
也許是看着歐陽明晨的臉色不對,院長問了一聲。
歐陽明晨搖搖頭,這一刻,只覺得自己是心力憔悴,似乎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在一瞬之間砸向了自己,讓自己有一種無論支撐的地步。
手機又響,這次是楊蝶的號碼,必定是來問田菲菲的下落的。
他沒有接,只是關掉了電話。
「沒事,叔叔,我賭一把吧。」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眼角卻滾下了一滴淚珠。
「你要做好」
「不。」
仿佛知道院長會跟自己說些什麼話,歐陽明晨打斷了他的話頭。
今天是不是一個不祥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跟自己說着不好的消息。
不想聽,什麼也不想聽。
田菲菲會回來的,奶奶也一定會沒事的。
「好,那麼既然這樣,就趁着這幾天把手術動了,我聯繫一下這方面的專家,看看他們能不能抽得出時間。」
院長輕聲嘆息,其實,剩下的那些話他也說不出口。
都說歐陽明晨是冷血無情的,只有他知道其實歐陽明晨是可憐的。
任何的事情,沒有父母的支持,無論有多少的成功,心裏總覺得是空落落的。
幸好他還有一個奶奶,院長不敢想像,如果甚至連奶奶都不在了,那麼對於歐陽明晨那該是一個多麼大的打擊。
雖然他知道,其實按照目前的位置來看,這個手術是真的不樂觀。
沒有想到歐陽奶奶竟然拒絕了,她似乎明白手術的後果是怎麼樣,堅決不肯動手術。
「奶奶。」
「臭小子,你不用說了,再說我還沒有見到丫頭呢。」
歐陽明晨心裏隱忍着怒氣。
他不敢說田菲菲什麼,追根究底一切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是不是找到了田菲菲,奶奶你就一定動手術。」
「再說吧。」
奶奶說完,又躺了下去。
歐陽明晨緩緩轉身,不忍再看,似乎只是一夜之間,奶奶蒼老了很多。
她本是開朗的,她什麼也不怕,她整天樂呵呵的,只要田菲菲在,他經常都可以看到奶奶哈哈的大笑聲。
田菲菲,你告訴我你在哪裏,田菲菲,你回來好不好,田菲菲,我已經知道錯了。
病房裏是靜寂,甚至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沒有。
然後歐陽明晨聽到身後奶奶的聲音。
「那個丫頭心裏有多苦,她一定是難以承受了,所以才要逃離這個地方。臭小子,她昨天其實是和我來告別的是不是?我是真恨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選昨天早上來醫院,隨便哪一個時間都可以,為什麼一定要昨天上午來?」
歐陽明晨沒有說話,他的心裏已經疼痛一片,可是,偏偏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奶奶,只是湊巧而已,你也不知道,你又怎麼知道?」
他轉過頭,衝着奶奶扯了一下嘴角。
只是,奶奶卻緊緊閉着眼睛,「我昨天給她打電話,其實不管怎樣都應該讓她重新回來的,說不定那個時候,也會看出一些什麼,然後把她留下來。」
歐陽明晨緩緩地走到了病床邊,握住了奶奶的手。
「奶奶,不要自責了,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你放心。」
已經不敢再說什麼了,如果奶奶知道,自己才是逼走田菲菲的那個真兇,奶奶會不會罵死自己?
如果奶奶知道,自己曾經用着那般狠毒的語言對着田菲菲狠狠地罵過,她會不會氣暈過去。
「臭小子,你想想,一個從來就沒有出過遠門的女孩子,懷着孩子,出去該有多麼的困難。我知道,丫頭很堅強,任何的困難都是打不到她的,我只是心痛那個丫頭。」
奶奶輕輕地說,終於睜開眼睛,看着歐陽明晨,眼眶中卻已經是濕潤。
歐陽明晨只是不停地點頭。
是的,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犯了多麼嚴重的一個錯誤。
奶奶說的沒有錯,田菲菲是一粒珍珠,可是,自己卻是有眼無珠,硬生生地將那粒珍珠從自己的手中滑落了下去。
他想起,奶奶腳骨折的時候,田菲菲說要留下來陪着奶奶,可是,那個時候自己以為她居心叵測,竟然不同意。
此刻,一閉眼便會看見那天田菲菲望着自己氤氳着水汽的眼睛,那天自己是真的混蛋了是不是?是怎樣硬生生地狠下心,然後拒絕她的要求的。
昨晚到今天早上,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是那般的生痛,奇怪的是,一個晚上沒有睡覺,他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疲乏。
他只是想着,如果田菲菲在,那一定會替自己看好奶奶。
她是奶奶的開心果,她一張小嘴哄得奶奶心花怒放,如果她在,奶奶是必定會動手術的。
「奶奶,我再去讓人查。」
歐陽明晨這樣說着,然後離開了病房。
他只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在那個病房呆下去了,那裏讓他窒息,是真的讓他無法呼吸了,他不忍看見奶奶那般痛苦自責的眼神,而事實上,明明痛苦自責的是他。
他去院長辦公室,跟院長說了去處理好公司的事務,這裏一切便拜託了院長,然後幾乎是踉蹌着走向了停車場。
原來,不知不覺外面竟然已經是深冬,這天氣就像他的心情一樣,暗沉沉的天空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了。
緩緩地坐進車子,才發現周身的力氣似乎已經被抽乾了一樣。
田菲菲,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田菲菲,你知不知道,我此刻需要你,需要你的安慰,需要你的支持,需要你的幫助。
心情不好的時候,似乎看見每一樣東西都會觸景生情。
看見了田菲菲的位置,空蕩蕩的,在那裏。
看到了每天早上她都會給自己倒茶的杯子,此刻是那般孤寂地在自己的桌上。
有人敲門,抬頭是琳達。
「歐陽總裁,田菲菲一直沒有上班,我打她的電話也是關機,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幾個月時間相處下來,大家都已經喜歡上了她。
她幾天不在,偌大的辦公室竟然覺得是那般的冷清。
歐陽明晨只覺得心口又是一陣抽痛。
看,甚至連她辦公室的人都在記掛着她。
這是上天在提醒着自己是不是?提醒着自己這一切是永遠不能夠逃避的,就是那樣實實在在地存在着的。
「她這些天有事情,過幾天她會照常上班。」
只要自己知道,這幾個字說的是多麼的勉強。
眼看着琳達就要出去,他突然開口。
「琳達。」
「歐陽總裁,還有事情嗎?」
「告訴財務,給田菲菲的賬戶打進十萬元,暫時就從我那裏扣。」
無論她在什麼地方,總是需要錢的吧。
「是。」
琳達說完轉身。
「等等。」
歐陽明晨的心頭突然亮光一閃,便叫住了琳達。
「歐陽總裁。」
琳達立刻轉身,恭恭敬敬地叫。
「你讓財務立刻凍結田菲菲的賬戶。」
歐陽明晨略一沉思,「讓財務去想辦法查詢田菲菲有幾個賬戶,所有的錢全部凍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