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累計在心底的仇恨就要發泄出來,這一刻肖葉嵐除了對於眼前人的無盡恨意,更多的是想到她那個可憐的母親,這讓她淚流滿面。
那個瀛洲的女人背井離鄉,嫁給一個根本就不相信她,甚至是看着別人折磨她都會冷眼旁觀的男人,這樣的人生究竟是有多麼的不幸與淒涼。
肖葉嵐不想再看到肖智,她決定親手解決了他,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做了一系列的計劃,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步。
望着肖葉嵐舉起刀,肖智知道對方已經不想讓他再多活一分一秒了。
肖智可以看到,肖葉嵐手上的那把刀的刀口很鈍,卻知道這也足以殺死現在狀態之下的他了,他忽然說道:「難道你以為你現在就能輕易地殺死我嗎?」
肖葉嵐沒有解釋,只是冷漠的道:「該送你上路了。」
「我承認你不簡單,但還是太年輕了,你不該把能量分給我,也不該給我這段時間的。」
肖智說道:「你年輕就意味着經驗不足,就算是修煉天賦再高,計劃設定的再好,也可能因為一些原本認為根本不需要在意的事情而失敗,難道你們有從聽到的很多故事中發現,殺一個人之前與他說從前的事情,最後往往都是失敗的嗎。」
周圍都是變得有些陰冷起來,血腥的味道變得愈發濃郁。
之前肖葉嵐輸送到他體內的氣息給了肖智緩解體內狀況的機會,他終於利用肖葉嵐給他的那些力量分出了一小道神魂,這些神魂只要逃離了身體,他就算沒有被徹底殺死。
他體內流出的血液瘋狂蒸發,化為一道血霧,那一小道神魂借着血霧的遮掩朝外飛去。
這是他目前唯一的一個保存下一絲神魂的辦法了。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遠遠的超出肖智的想像,更準確地說,超出了他對眼前這個姑娘認知。
肖葉嵐平靜的看着這一切,沒有任何的行動,似乎由着他,就像是一個無關的看客一樣。
她表情平靜而又淡漠,或者說變得更加淡漠。
那飛出去的神魂在她目光注視之下迅速變紫,然後如雪般消融,很快消失的一乾二淨。
躺在地上的肖智口中又噴出一大口血來。
之前肖葉嵐給他的能量中,居然也藏着紫魂之毒。這一次他沒有痛嚎,只是怔怔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看起來足足有幾十丈高大的肖葉嵐,臉上全是難以置信。
他沒想到她把每一步都算了進去,讓他全無活路。
為了殺他,她究竟是計劃了多久,演算了多少次才能做到即便是百密一疏的情況也絕對不會發生,一點意外也不會存在。
肖智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真的不想死,但他真的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距離大陣還有幾丈的距離,只要再有幾丈,他就有可能活下來了。
他感覺到強勁的氣勢威壓作用在他的身上,他本來就腐朽不堪的身體上,傷痕更加明顯,幾個血口撕裂的更加誇張,暗紅色的血汩汩流出來。
肖智身體向下趴在那裏,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無比寒冷,這種感覺異常恐懼,他不敢回頭向上去看。
他知道身邊那人拿着一把刀,隨時能把他的腦袋剁下來。
生死邊緣,他無暇顧及身體中還有多少可用的能量,而是把身體中哪怕最後一絲力氣都擠了出來。
他兩掌拍在地上,拍斷了手掌,拍斷了手腕,震斷了手臂,然後伴着一聲厲嘯,變為一道血光,向五丈之外的大陣衝去。
喀擦一聲,一道凌厲的氣息直接貫穿他的身體,將他生生的釘在了地面上,阻止住了他的前沖之勢,讓他在距離大陣只有一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體內流出來的血更多,更黑更腥更臭,讓人作嘔,將地面染成暗紅色。
他的後背更悽慘,氣勁貫穿他身體的時候讓他的衣衫破爛,血肉模糊,後背肉都是炸開,隱隱之間白骨可見,這些白骨像是被腐蝕了一樣,帶着大大小小的洞,變得無比脆弱,碰觸即斷。
肖智活了幾百年,再也沒有比現在更悽慘的時候。
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他與生存只剩下了最後一丈的距離。
他向前伸出手,準備爬過這一丈的距離。
肖葉嵐看着肖智向前伸出手臂,她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看着肖智的後背。
這一刻周圍變得很安靜,只能聽到肖智沉重的喘息聲。
肖葉嵐手掌一揮,那手上的鈍刀便划起一道弧線,向下斬去,咔嚓一聲,直接在肘關節處將肖智的右手的前半截砍下來。
啪的一聲,那半截手臂落下來,蹦出去的血跡落在肖智臉上,有的甚至落在他嘴裏。
血還是溫的,有點咸,有點苦,又帶着一種令人痛苦的毒。
他沒有放棄,伸出左手臂,朝着那大陣爬去。
然後半個左手臂都是被剁了下來。
殺豬刀上已經滿是鮮血,周圍也全部蹦的都是血跡。
肖葉嵐沒有手握殺豬刀,而是憑空驅使,她的身前有一層無形屏障,一直到上面濺到了血跡,才能看出屏障的存在。
她不會再像從前殺人那樣讓那些髒兮兮的血液落在自己身上。
她這樣殺過人,已經殺出經驗了。
兩條手臂沒了,肖智就憑藉着兩個肩膀與地面的摩擦,一點點的朝着大陣移動,他有着強烈的求生意志,只是這種求生意志讓人覺得難看又噁心。
他每次移動的時候,前進一尺都做不到,但是每移動一下,他都是覺得自己距離生存就進了一步。
他每移動一下,那殺豬刀就會再次砍下來,他的身上就會再次多出一道血口。
他一直向前蠕動,身體上不停有血濺起來。肖葉嵐就站在肖智身後,殺豬刀對準着他。
肖智不回頭,他急促而痛苦地喘息着,死死的盯着不到一丈距離的地方。
肖智身上的血口子越來越多,流出來的血也越來越多,傷口密密麻麻,縱橫交錯,悽慘無比。
眼下的肖智神魂被紫魂之毒鎖定,只要他的身體一死,他的神魂就會瞬間瓦解。肖葉嵐不想一刀先去就解決了對方,只想慢慢的折磨他。
當時母親被毒藥折磨了三年,她最多也不過折磨肖智幾分鐘,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所以她砍的這些傷口很有講究,力度與深度足以讓肖智感受到極度痛苦,卻又不至於立馬要了他的命,血液不斷的流出來,卻沒有傷到大的血管,不至於讓他立馬流血過多而死去。
她一次次的出刀,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漠然到極點,冷酷到冰寒。
肖智則是在地上艱難地前行,其實他半天只能挪一丁點的距離,這一丁點甚至小到爬過這一丈都需要幾天或者幾個月一樣。每當殺豬刀落下的時候,都能聽到他口中發出的慘叫聲。
這是對他身心持續不停的折磨,就像是一場不會停下的酷刑。
或者說是一種凌遲。
肖葉嵐沒有阻止他向前爬,看上去似乎他只要爬到大陣那裏就會放過他一樣。
此時換作別人,恐怕那個人就算是具有很堅定的意志也不會這麼做,因為他們要不求饒求個痛快,要不就閉眼不動,而不是這一副貪生的可悲模樣。
但這個人是肖智,他比一般人都強大,也比一般人都怕死。
這是他的特點,也是他的性格,這被他融在骨子裏,長在靈魂中的東西。就算是他這麼做只會增加對方復仇的快感,他也會這樣,因為他太想活下去了。
他腦子裏沒有其他的東西,只有那個就在眼前,似乎觸手可及,但是實際上卻是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
他的身體上的生命反應已經漸漸微弱起來,因為痛苦與紫魂之毒的緣故,他的精神意識也漸漸渙散,他的身體還是向前蠕動着,就像是形成了慣性,已經不需要意識去支配。
他身上的光芒逐漸暗淡,恐怖的傷口中顯現出來的骨頭卻是愈發顯得森白。
「我是肖智,救我!」
他的口中一直憋着這句話,就等着他爬進那光陣之中後,然後傳遞到有人的地方,張口喊出來。
但他終歸是等不到那個機會了。
他的確是到了那光陣當中,不過只是他的腦袋。
在他距離那光陣只有三尺距離的時候,又一刀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結果這一刀與之前哪一刀重合在了一起,所以他的腦袋就乾脆利落的被切了下來。
他的頭咕嚕着滾進了大陣之中,然後大陣光芒亮起來,還沒有將這個腦袋傳送走,無數道凌厲的氣息便落在那腦袋上,直接將它切成了血霧,連一點碎片都沒有剩下。
範圍之內變得空無一物,那光陣上散發的能量漸漸收斂,什麼都沒有做便歸於平靜。
心臟已經在之前爆裂,現在腦袋也沒有,肖智的這具身體已經完全死透,而他的神魂也隨之淹沒在紫魂之毒中。
這個白仙強者徹底死透了。
肖葉嵐將那把已經砍鈍了的殺豬刀扔到一邊,看着身下這個死屍覺得有些難看,手掌上亮起一道紅色火焰。
這個死屍已經斷了四肢,沒了腦袋,但是依舊保持着向前爬的狀態。
肖葉嵐突然覺得這個動作倒是挺好的。
於是她收起掌心的火焰,轉身平靜的離開。
就讓他永遠的保持着這個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