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覺沒怎麼費力氣就找到了待在貴賓室隨時準備應變的蘭德。
副官明顯愣了一下:「你怎麼了,前面的節目剛開始吧?」
秦覺搖搖頭,一隻手捂住心口:「我總覺得有什麼事兒要發生……索達星的安防佈置得怎麼樣,如果安達突然發難能牽制住他嗎?」
「這……」蘭德聽出他不是在開玩笑,「安達表現出什麼來了嗎?」
「不,」元帥顯得有點焦躁,「只是我的感覺……蘭德,這次大會一應事務都是你手上經過的,你應該很熟悉,現在詳細給我說一遍。」
那些東西早就印在副官腦子裏了,他不假思索道:「這些佈置都有成例可循,我徵調了第三第五集團軍巡衛會場左右,隨時聽候調遣,大氣層外還有第三航空艦隊整裝待命,由葉捷伊夫中將負責指揮,各團長官擁有30自主指揮權,軍隊之間由內部網絡直接通訊……」
他儘量縮短了語言,但涉及的部分實在太多,一口氣交代完之後,還是有些口乾舌燥。
秦覺閉上眼睛,細細思索。
聽起來很完善,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差錯……可心裏那種感覺又太過強烈,他完全不敢忽視。
蘭德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出言打擾。
「不對,」秦覺忽然睜開了眼睛,「這些只是在以前的防務上略有加強,可我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如果安達想做什麼,不能依靠我的力量制服他。」
蘭德開口:「這個我有想過,但能瞬間制服九級九轉強者的武器都殺傷力太大,我們帝國所有首腦和大量群眾都在索達星的情況下,那些都絕對不能動用。」
「那備選方案呢?對此有針對性佈置嗎?」秦覺皺眉,「總得想出辦法來,這些事情不是我們不希望就不會發生的。」
「可是安達不應該知道您的情況,」蘭德安慰他,竟不自覺用上了敬語,「他沒有理由忽然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在個人實力上他明顯的不如你,貿然發難只是自取其辱。」
他說的也有道理,秦覺咬了咬唇,心底的不安卻未被驅逐半分。
蘭德繼續說:「歐文上將也在這裏,他的實力比安達差一轉,但片刻糾纏還是能做到的,到時候重要人物都可以通過躍遷通道撤離,他也會盡力把對方引到無人星去——畢竟索達這裏也有不少聯邦人,安達腦子若還正常,就不會在這兒亂來。」
秦覺輕輕點頭,過了一會兒忽然決定道:「我不參加機甲大賽了。」
蘭德挑眉:「怎麼,你不是已經期待很久了嗎?」
秦覺卻並未理會他的玩笑,俊秀的眉依舊沒有放鬆:「大賽參與者待會兒就會進入異空間……我必須在這兒守着,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也好應變。」
「……不,」蘭德堅持道,「你必須去。」
秦覺一愣:「為什麼?」
副官嘆了口氣:「以你現在的實力,還是在大賽空間之內比較安全,而保證你的安全是現在最緊要的事。」
「那可不一定,」秦覺冷笑,「誰知對方會出什麼牌,空間未必萬無一失,況且我……」
蘭德斷然道:「不行,你想都別想!」
這次秦覺是真的驚訝了:「你知道?!」
蘭德看着他,堅決道:「你忘了我的本職是什麼了嗎?用軍部的人做事,怎麼可能繞過我的眼睛——我說不行,秦覺,你能不能別那麼任性!」
秦覺眯眼:「我怎麼任性了,蘭德,在這方面你應該聽我的才對,如果遇到意外,能保證阻止安達的只有這個辦法。」
對方抿緊了唇:「辦法是人想的,」他聲音里甚至有了懇求的意味,「阿覺,強行暫時解鎖對身體損傷太大,鳳凰說你甚至可能終生無法再前進一步了。」
沒錯,雖然直到現在秦覺還對如何解除封鎖沒什麼頭緒,但他和鳳凰相處那麼久,也不是一無所獲。
徹底解鎖的辦法沒有,暫時回歸的辦法還是有的。,而且比解鎖外貌基因還要容易得多。
秦覺一回到帝都星,就開始着手準備那種藥劑——只是那藥雖見效甚快,卻對身體傷害較大,他一直沒敢把事情告訴蘭德。
沒想到,他卻早已知道了。
唔,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想到吧,只是想着能拖一時是一時,等到藥劑製造出來,想來對方就是不高興也不能做什麼了。
他自信地笑道:「不會,我的運氣絕不會那麼差——或者說,就算真有那樣的損傷,也阻止不了我在武道上攀向更高的境界。」
「你放心。」
蘭德有點焦躁,他看起來甚至想伸手抓抓頭髮,然而最後的克制還是制止了他這麼做:「這不是能寄託於運氣的事。」
秦覺笑了:「運氣可沒有那麼虛無縹緲。」他攤攤手,「你看,我們只是在做假設,就算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我來對抗他也是最划得來的法子——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想過,如果那時候我不站出來,日後兩國的形勢會發生多大變化,沒有什麼事兒是能一直用逃避解決的。」
「我知道,」蘭德一把抓住好友的肩膀,「聽我說,你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並沒有帝國的安全重要。」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身高相仿,眼睛裏更都是如出一轍的堅定。
沒人說服得了對方。
在這種事情上,很難分得清誰對誰錯,秦覺與蘭德擁有的是不同的處事風格,這強烈地影響着他們的行為,從而使他們面臨一件事的選擇南轅北轍。
但是……蘭德只要想,就很少有完全不能說服自家元帥的時候。
沉默良久,他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其實……是我想得簡單了。」
秦覺:「?」
「不管你進不進入空間,其實遇到危險的概率都是相同的。」
秦覺稍想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說得對。」
他們現在不知道安達到底有什麼行動,也就是說,他有可能突然發瘋對着星球上來參加盛會的帝國高層發難,也有可能是針對參與大賽的軍中精英們設置了什麼陰謀。
蘭德嘆了口氣,摘下自己的手套:「……我們假設他不了解你的情況,那麼如果大賽真的出了什麼事,一樣可以給你的威信造成重大打擊。」他微笑了一下,「但這件事是我負責的,所以還算有轉圜的餘地。」
是他負責的……所以如果出事,就可以把他推出去承擔責任?
秦覺心裏咣的一下,忽然就亂了。
沒錯,這才是更可能出現的狀況,雖然信任蘭德的籌備不會出什麼紕漏,但相比戒備森嚴的索達星,無疑還是獨立比賽空間裏更容易做手腳。
可那樣的話,蘭德……
犧牲他將幾乎是必然的選擇。
秦覺抬起頭,啞口無言地看着對面的人,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能力拒絕。
「……好吧,」他苦笑一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贏了,我去參加比賽。」
得逞的副官挑眉:「我可沒有逼你。」
「是是是,」元帥舉手投降,「你說得有道理,我心甘情願。」
蘭德輕輕地笑了笑,向他伸出右手:「那交出來吧。」
秦覺愣了一下,防備地向後退了一大步,斷然搖頭道:「不行,你總得讓我留下底牌。」
蘭德怒道:「你那是什麼底牌,你是拿自己的生命和未來作賭注!」
「好了,」秦覺雙手下壓,「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我是同意了進入比賽空間,但絕不是為了避難,這點你要清楚。」
因此,他要保證自己有能力阻止萬一會發生的意外。
秦覺思考着摩挲了一下指尖,問道:「那外面的事,就只能用你剛才說的那種辦法了,去通知老師吧,請他做好準備。」
「是!」蘭德利索地敬了一個軍禮,黑亮的靴子刷地並了一下,便轉身快速離開了房間。
秦覺想了想,在沙發上換了一個更能支撐身體的措施。
外面的表演已經進行了不少,他沒什麼興趣,倒不如直接去找伊恩他們,混在隊伍里,也方便待會兒進入比賽。
他把一直待在契獸空間的白澤和鳳凰放出來,然後吃下了暫時壓制容貌的藥丸。
看他們的表情,兩隻神獸無疑也聽到了他和蘭德的談話。
白澤沒說什麼,鳳凰卻有點不以為然:【我說,你對你那個副官是不是有點在意過頭了?作為一個決策影響範圍巨大的角色,這樣可有點不合格。】
秦覺笑着搖搖頭:【上位者也不都是冷血無情的機械人吶……我做下這個決定也不能說全是為了保護他吧,只是各方面綜合考慮,這個確實算是一個很大的籌碼。】
鳳凰磕磕嘴,看起來完全沒有被說服,但是倒也不再出言反對了。
秦覺聳了聳肩:【也可以說人各有志吧,只要不會對無辜的人造成傷害,選擇怎樣生活都是我們自己的事兒。】
鳳凰拍了拍翅膀:【好了咯你的事兒隨你高興唄……集中精神吧,藥效快上來了,一開始可是挺難受的。】
她的警告一點都沒有誇大的成分,藥丸溶解在身體裏之後仿佛變成了一道岩漿,這些火熱的東西被暗能量聚集着勾畫成封印的樣子,牢牢壓制住先前被解鎖的外貌基因——在24小時之內,這道臨時封印都不會熄滅。
不過經歷過開頭之後疼痛強度會慢慢減少,秦覺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很快適應了體內的異常。
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清秀少年的樣子,面色平淡溫柔一如當時。
到更衣室換了一件合身的衣服,秦覺便把兩隻寵物揣在兜里,悠閒地離開了貴賓室。
門口守着的士兵們目不斜視——他們只負責眼前不要有未經允許的人進入打擾到裏面的貴賓,對裏面發生什麼或者多了少了什麼人卻是不管的。
元帥大搖大擺地從兩個站得筆直的侍衛中間穿了過去,邊往前場趕邊給伊恩發短訊:「我來了,你們坐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