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賦 第八十四章 五宗罪（二）

    &大人，還請你當眾念出來這周杰名下，有多少家產。」胡燁見張遠又不做聲，只好提醒一下。

    張遠見無法避免，只好大聲的將胡燁的狀子念了出來。

    &通錢莊，入股三千兩，每年分紅三百兩。」

    &寶錢莊，入股兩千兩，每年分紅兩百五十兩。」

    &香樓，入股五千兩，每年分紅四百兩。」

    &來閣，入股八千兩，每年分紅六百兩。」

    ……

    張遠在不停的念着，周圍的人已經在倒吸涼氣了，朱棣更是將椅子把手捏得嘎吱作響，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

    &平鏢局，入股一千兩，每年分紅一百兩。」

    張遠終於念完了那張狀子，此刻他的心裏都難以平靜了，這上面涉及的範圍之廣，數額之大，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大人念完了吧，想必你也知道了周杰是多麼的有錢。光是投入到這些錢莊、青樓、鏢局的銀子，就不下十萬兩。每年分紅都能分到將近五千兩，你們知道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嗎？」胡燁問道。

    隨後轉過身來，面對着衙門口的一眾百姓，然後指着百姓說，「這些錢都是那些奸商搜刮的民脂民膏，是他們從勞苦大眾的白鶴腿上刮下來的精肉。你們這種官商勾結之輩，該殺不該殺！」

    &殺！該殺！」

    門外的百姓傳來震天的吼聲，胡燁的這番話徹底點燃了他們的怒火，他們現在恨不能將周杰抽筋剝皮，喝其鮮血。

    朱棣現在也坐不住了，一個小小的鎮撫，竟然敢這般大肆的斂財，而且這一切都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自己居然一無所知。

    &二，你去北平兵馬司，叫柳升帶人去周杰家裏搜查，我倒要看看這個周杰聚斂了多少財產。」朱棣一拍椅子，對着鄭二說道。

    鄭二領命就走，沒有絲毫猶豫。

    張遠被百姓的暴動鎮住了，身為按察使，現在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燁，你繼續說下去，這周杰不是還有一條罪狀麼，一併道來。」

    張遠沒了決策，朱棣就發話了。今天就先把這周杰搞定，不僅可以狠狠敲那些奸商一筆，還能把周毅和張遠最得力的爪牙給拔了，他就不信到了這個地步，張遠還能替周杰翻案不成。

    &燕王殿下。」

    胡燁朝着朱棣一拱手，來到癱坐在衙門裏的周杰面前，大聲的問道，「周杰，我問你，大明律規定，年紀不滿十三，犯了死罪該如何判刑？」

    &子發配邊疆，世代為奴。女子割籍充妓，永世為娼。」周杰毫無生氣的回答着。

    他已經完全絕望了，平日裏的後台，現在都幫不上自己，都恨不能自己快點去死。他已經下定決心，只要最後周毅和張遠不保下自己這條命，他就一定就他倆給供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

    &很好，你不愧為鎮撫，對大明律如此熟悉。那麼我問你，你可知道前天你處斬的那個小女孩只有九歲？先不說她沒有罪，就算是有罪，你也不能對她判死刑，你這不是知法犯法是什麼！」胡燁對着周杰咆哮道。

    每每想起玥玥慘死的場面，胡燁都心如刀絞，現在終於要為玥玥報仇了，胡燁難免有一絲激動。不過現在卻還不是發泄的時候，待會有周杰淪為全民公敵的時候。

    &胡說，我不知道她才九歲！」

    周杰坐着最後的反抗，不過所有人都從他的語氣裏面聽出了恐懼。

    &難道周大人是個白痴嗎？連一個九歲和十三歲的娃娃都分不清楚？難道你想說當今皇上選了一個這麼白痴的官來管理地方？你是想說皇上有眼無珠嗎？」胡燁朝着周杰聲色俱厲的說道，這是擊潰周杰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擊。

    果然，周杰被胡燁的聲勢所嚇倒，立刻喪失了最後一絲鬥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朝着朱棣磕頭認錯，不斷的求情，「燕王殿下，微臣只是一時糊塗，是那群刁民侮辱我周家的聲譽，我才會一時氣惱這般行事的。況且那對爺孫倆也是畫押認罪的了，這也是他們罪有應得。還望燕王殿下看在微臣初犯的份上，饒了微臣這一回吧。」

    &譽？你周家還有聲譽？百姓辱罵你周家難道還有錯？難道本王讓你兒子寫一篇悔過書還有錯？難道你這還是初犯？難道你就不把以前枉死在手中的百姓當人看了嗎？」朱棣憤怒的咆哮着。

    如果是在戰場之上，朱棣會毫不猶豫的將周杰給砍了。但是現在是在衙門，有這麼多百姓看着，自己身為燕王，一定要理智行事。

    &天我只是個旁聽者，張大人才是主審官，該將你如何判刑，都是張大人的事，都與我無關。」說完朱棣就憤然的坐了下來，死死的盯着周杰。

    &大人，看在往日我不斷孝敬您的份上，放了小的這一回，小的一定獻上厚禮。」周杰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向着張遠求情。

    但是張遠並不傻，雖然平時得了周杰許多好處，但是在朱棣面前，絕對不能表現出來，不然下場一定比周杰好不到那裏去，「大膽周杰，事到臨頭還敢賄賂主審官。沒想到往日對你栽培有加，到頭來你竟然是一個大牌貪官，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周杰知道現在求張遠是沒用的了，於是轉而看相周毅，這可是自己的最後希望了，不然今天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大哥，你替我求求情，看在我們同鄉的份上，我把我所有的家產都給你，只要您能留我一命。你手裏有十幾萬的兵，一定會有辦法的，求求你了。」

    胡燁終於知道周毅和周杰的關係了，原來是同鄉，還是拜把子關係。

    不過有福同享可以，有難同當嘛，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周毅自然不是傻子，自己還有大好的前景，怎麼可能為了周杰而放棄了。

    於是周毅大聲的呵斥道，「大膽周杰，我沒有你這樣的兄弟，枉我一直以來都提拔與你，沒想到你竟然這般讓我失望。還想鼓動我造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好一招棄車保帥！

    胡燁聽了周毅的話，心中冷笑連連，心道周杰現在應該就要發飆了。

    果然，周杰見自己往日的後台要捨棄自己，終於體會到剛才那些衙役的心情了，同時心中一橫，朝着朱棣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燕王殿下，罪臣都是受了這兩個老東西的蠱惑，才會走上這條路的。平日裏罪臣所有的進賬，都要給這兩個老東西一人兩成，有罪臣的賬簿為證。罪臣願意檢舉他們，將功贖罪，只求殿下放罪臣一條生路。」

    &人，派人去抄沒周杰的家產！」

    張遠大聲的吼道，他一聽到周杰說出賬簿兩字，就心道不好。如果讓朱棣得了那個賬簿，自己和周毅都要倒台，一定要趕在朱棣之前拿到那本賬簿！

    於是他還沒等朱棣有所反應，就下達了命令。

    同時周毅也發話了，「來人，派兵去將永平衛和周府給我圍了，如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周杰聽了心如死灰，如此一來，自己一家老小豈不是不保？

    而往日最大的敵人，現在仿佛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王殿下，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將功贖罪，一定不能讓那兩個老東西得到賬簿。」周杰朝着朱棣磕着頭，希望朱棣能夠出言制止周毅二人，不然以周毅的性子，自己全家一定不保，周毅絕對不會允許威脅到他地位的存在，哪怕是婦女和孩子。

    &賬簿的事我自會解決，但是你犯下這等滔天大罪，難道想用一個賬簿就掩蓋過去所有的罪孽嗎？」朱棣十分厭惡的對着周杰說道。

    就算是周杰今天真的找出了周毅和張遠的罪證，他也不可能放過周杰。他已經看到外面那群百姓的憤怒，今天不將周杰繩之以法，這群百姓是不會消停的了。他也第一次見識了百姓的力量，有點理解唐太宗的那句曠世名言了。

    周毅和張遠見朱棣沒有放過周杰的意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是聽見朱棣沒打算放過那個賬本，心中不由得有一些慌亂。現在衙門外面被堵死了，裏面的人根本出不去，他們想要提前找到賬本卻是不可能了。

    &人啊，將這周杰拿下。」張遠大喝一聲，命令着那群不知所措的衙役。

    周杰現在真的是萬念俱灰了，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但是他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哈哈大笑朝着周毅和張遠說道，「你們兩個老東西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保全自己？你們以為朱棣就會輕易的放過你們？他不過是在一步一步剷除你們的棋子，等最後只剩下你們兩個光杆的時候，就是你們的死期了。」

    &膽賊子，竟敢直呼殿下的名諱！」

    張遠猛地一拍驚堂木，大聲的呵斥着周杰。

    &哈，我都是個要死的人了，害怕什麼直呼其名。難道你們忘記了前幾天才被他收拾的那個千戶了嗎？現在是我，接下來就是你們手下的指揮儉事，再然後就是指揮同知，再然後就是你們倆，哈哈，我會在黃泉路上等着你們的。」

    周杰狂笑着，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頭髮也是凌亂不堪，烏紗帽早就掉到了地上。

    &了，瘋了，來人啊，還不快將周杰給我拿下。」張遠再次吩咐着左右。

    於是兩個剛才還是周杰手下的衙役，現在卻要來抓住周杰，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然而就在大家以為周杰要束手就擒的時候，周杰突然暴起，竟然直接殺向了胡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