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裝狗裝久了就真的會變成狗,就像把老鷹和小雞一起養,長大了都不會飛一樣,所以胡燁擔心小強會變成狗不是沒有道理的。
然而當局者迷,胡燁能察覺到小強的變化,卻不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一直在跟小強宣揚着自己的土鱉之氣,遇強則弱,遇弱則強,胡燁本來本享受這種生活,也想永遠的這樣土鱉下去。
但是剛才在營帳外看見那群命途多舛的女人之後,胡燁突然意識到了,如果一直這樣土鱉下去,或許自己就真的變成了土鱉。
而自己若真的還是將腦袋縮進殼裏,那麼那群女人就只有轉營一條路。最後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而自己也會成為罪魁禍首。
自己已經害她們成為了寡婦,不能再讓她們失去清白。胡燁決心扔掉那層討厭的外殼,不要再當土鱉。
不然自己的良心會遭到譴責,往後的每一個夜晚都會像昨晚那樣煎熬,就算是再多的綿羊,也無法入眠。
於是胡燁決定當一回出頭鳥,死了就死了,死了也是自己活該,自己造的孽就不能讓別人來贖罪。
只是可憐了小強,往後就只能孤孤單單了。胡燁現在好想小強陪在身邊,他不想就這樣孤孤單單的走。
寧靜持續了很久,因為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一個小屁孩敢直呼燕王的名諱,而且直呼小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張輔,還算他有良心,沒有和胡燁撇清關係。可能是覺得胡燁送了自己一場大造化,不說點什麼很內疚,「啟稟燕王殿下,胡燁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說話難免有些口無遮攔。許是受了奸人誘惑,才會口出髒言,還望殿下開恩,饒了他的無知之罪。」
張輔說完,連忙抬起頭來,示意胡燁趕緊跪下,向燕王認錯。
但是胡燁依舊不聞不問,只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張輔,隨後又和前方的朱棣對視了起來。
高仁和二狗現在是後悔不跌,他們現在恨不能將胡燁的腳砍了,這樣看起來胡燁就是跪着的。
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他們已經不抱希望得到這次的賞賜。只希望朱棣能夠平息怒火,看在胡燁是個小孩子的份上,不和他計較。不然他們兩個就有居心叵測之嫌,按朱棣的性子,他們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王殿下,請看在胡燁年少不更事的分子上,饒他一命。」高仁也替胡燁說起話來,還不時的用手拉扯胡燁的褲腿,希望胡燁趕緊跪下來認錯。
&啊,是啊,燕王殿下,我看胡燁不是什麼惡人,這番話一定是受了什麼人的教唆,還望殿下明察秋毫,饒了胡燁,找出背後奸人。」二狗也說起話來。
聽了三人的發言,帶刀護衛只是將刀拔了出來,轉過頭去看着朱棣,只要朱棣一聲令下,他就把這個褻瀆燕王威嚴的人剁了。
&哈哈。」看見護衛將橫刀放到了自己脖子上,胡燁反而大笑了起來,伸出右手,將橫刀撥開了去,對着張輔、高仁、二狗說道,「張大人,高大哥,二狗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剛才我所說的話乃是心中實話,我們眼前這個坐着的人就是一個小人,他不值得我下跪。」
如果剛能用少不更事來辯解,那麼現在張輔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替胡燁開脫。只是嘆息了一聲,不再言語。他不明白為何胡燁今天如此反常,做出這尋死的舉動。
高仁和二狗已經心如死灰,早已沒了來領賞的心情,都癱坐在了營帳之中。看起來有些後悔將胡燁帶了回來,不僅害了胡燁,也將自己二人搭了進去。
朱棣離開了椅子,從旁邊的武器架子上抽出一把寶劍,森森寒光逼人。朱棣把玩着那把劍,眼光掃過下面眾人,莫有敢於他對視者,除了胡燁。
&叫胡燁是吧,你倒是說說看,我怎麼就成了小人了。」
眾人沒有想到平日脾氣火爆的燕王,今天竟然對這個小屁孩這般忍讓。都罵他是小人了,居然沒有將這個小屁孩砍頭,還讓他說個究竟?眾人在想是不是燕王氣昏了頭。
胡燁也沒想到歷史上出了名的暴君,居然沒有將自己就地正法,但是仔細一想歷史,就知了個大概。
早在朱元璋李大兒子朱標為太子的時候,朱棣就有所不滿,因為他大哥朱標性格軟弱,除了很善良之外,沒什麼值得稱道的。
而為帝之道最忌諱的就是優柔寡斷,所以朱棣很不平。但是宗法禮制都還在,立長不立幼是早就傳下來的禮制,朱棣也只能忍下來。
如果說這次忍還不算什麼的話,那麼朱元璋立了朱允炆為皇太孫這次,確實顯露了朱棣遠超常人的隱忍。
當時太子朱標病死之後,儲君的位子就空着,此時滿朝上下都認為朱棣乃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但是朱元璋力排眾議,依然將朱允炆立為了皇太孫,這對朱棣來說無疑是沉痛的打擊。
就在大家都以為朱棣要造反的時候,朱棣卻選擇了隱忍,只有他知道他父親的可怕。雖然現在大明朝的武將被朱元璋屠戮殆盡,但是只要朱元璋還在,他朱棣就只能將頭縮進殼裏。
當年一個和尚就能打下大明偌大的江山,豈會是泛泛之輩。所以說朱棣的隱忍程度很可怕,絕對不比當年韓信的胯下之辱若。
所以胡燁能感覺到朱棣平靜的表面下那澎湃的內心,他不是無緣無故的去拿那把寶劍的。
他是想告訴胡燁,只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會親自將胡燁的人頭砍下來,即便胡燁還是個孩子,難道在他手下喪命的孩子還少麼?
&在捕魚兒海大敗北元,斬敵數萬,本是兩朝對敵無可厚非,但是你窮追百里,欲將殘餘斬盡殺絕。殺其老弱,擄其少女,轉營之殤,只為部下一時之歡,這不是小人是什麼。」胡燁一邊朝着朱棣走去,一邊說着。
此情此景,頗有幾分曹植七步成詩的意思。但是胡燁知道自己沒有曹植的文采,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曹植的好運。
&軍對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當年蒙古鐵騎南下,屠了大宋多少百姓,他們可曾想到了仁字是怎麼寫的?當今皇帝陛下不忍百姓再受此苦,揭竿起義,推翻了元朝的統治,就是懷了仁,只是將他們感到了漠北。然而你知道他們是如何回報的麼?」
&的不說,就光我燕京的封地,每年都要遭受北元殘餘的襲擾,邊民的生活苦不堪言。你可知道有多少大明婦女淪為他們的奴隸,過着慘不忍睹的生活?這個時候他們有想過仁字是怎麼寫的麼!有句話說得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果這次我不將他們趕盡殺絕,換回來的會是我大明更多邊民的傷亡,而我就是罪魁禍首,難道你敢對那樣做的後果負責麼?」朱棣狠狠的朝着兵器架上砍了一劍,寶劍深深的嵌入了兵器架,將上面的兵器震落滿地,旁邊的護衛趕緊跑過去,將地上的兵器撿起來。
胡燁的心抖了抖,如果那劍砍在自己身上,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但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反正死路一條,那就豁出去了,「哼,你對於北元殘餘的憤怒,恐怕不僅僅是出於對他們的暴行的不滿吧。更多的還是你心裏的不平,當年你就對立朱標為太子不滿,對於立皇太子一事更是心生怨恨。你不敢將這些不滿表現在你父皇面前,於是這些北元人就成了你發泄的對象。你說,你不是小人,誰是小人!」
&膽!」
營帳之中傳來了朱棣咆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