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芽輕手輕腳的從茶水間飄了出來,捧着大茶盤,給蘇施君與鄭清上了香茶。
然後她抱着茶盤侍立一側,一臉期盼的看着自家小姐。
蘇施君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臉上露出驚訝的笑容。
「非常好,」她誇獎的看了小狐女一眼:「差不多有蘇蔓八九分的功力了。」
鄭清心底暗自吐槽,倘若你們知道這小丫頭為了泡茶浪費多少茶葉與露水,不知道還高興不高興得起來。
蘇芽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原本卷在腰間的小尾巴都不由自主的耷拉出來,在裙擺下冒了個尖,一顫一顫的。
蘇施君別過視線,假裝沒有看見小狐女的失態——她不是蘇蔓,也不是負責禮教的老嬤嬤,對於手下小狐女們的管理向來非常寬鬆。
「去吧,出去找蘇蔓,告訴她我准你半天假,作為你今天完美工作的獎勵。」女巫選了個理由,輕而易舉的將小丫頭打發了出去。
蘇芽飛快的行了個禮,然後便抱着茶盤,高高興興的離開了會客廳。
屋子裏重新陷入安靜之中。
許久,茶水落下一指,蘇施君終於再次開口,接上鄭清之前的回答。
她很認真的看着他,說道:「那些小精靈並沒有危險,她們很幸運……很幸運遇到了你。如果不是你,即便有杜澤姆先生用砂時王漿調配的藥劑,她們也活不了這麼長時間。」
「也正是因為你養的那群小精靈,確定了我的想法……讓我知道為什麼我能在那個時候成功凝結巫胎。」
蘇施君沒有在意他那個低俗的笑話,讓鄭清心底稍微鬆了一口氣。但隨後她的那番話,卻將他心底的好奇勾了起來。
「什麼想法?您也認識杜澤姆博士?」年輕的公費生努力讓自己的詢問顯得有點禮貌,但卻無法掩飾他語氣中的迫切與好奇。
蘇施君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眯着眼,打量着窗外漸漸暗淡下的日光,繼續她之前的解釋:「……讓我知道了,為什麼議會那麼渴望得到一個剛剛入學一年級的小巫師;也讓我知道了,我們偉大的校長大人,留給這所學校的後手是什麼。」
「放假前的那次冬狩,還有今天的黑潮……都非常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說着,她的嘴角勾起,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原本我以為在那個時候遇到你,是命運的安排……現實告訴我,命運只不過是一個糟老頭子腦海里的某個糟糕點子。」
女巫的聲音越來越低,漸至不可聞。
「是什麼?」鄭清身子微微向前傾,語氣迫切的追問道。
「能夠打破規則的……」蘇施君話音未落,兩人之間的這段隱秘對話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噪音所打斷。
「蓬!」
一朵深紅色的火焰忽然在會客廳的中央炸響,火焰燃燒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出現在蘇施君與鄭清的視線之間。
隔着那燃燒着的深紅色,鄭清隱約可以辨析出一張模糊的、似曾相識的面孔,以及一張非常清晰的嘴巴。
但是由於火焰的燃燒與扭曲,鄭清並不能從那張面孔上獲得更多信息。
「黑潮異常涌動,請蘇議員儘快前往貝塔鎮管理委員會支援防禦作戰。」
火臉兒的聲音非常機械,仿佛是一個低級的人偶。
它的語氣卻非常堅定:「請遵守您的約定。」
有那麼一瞬間,鄭清能夠從蘇施君的臉上看到一絲驚訝與一絲惱火,但很快,這些表情都淹沒在她平靜的回答聲里。
「知道了。」女巫鼓起嘴,對着那個火團吹了口氣。
原本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被冷水澆過似的,僅僅維持了幾毫秒的時間,便帶着最後一絲不甘心的閃爍,消失在了半空中。
鄭清愣愣的看着那團火焰消失的地方,半晌無語。
當他回過神,發現蘇施君正歪着頭,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一語不發,表情變得非常奇怪。
男巫坐在紅木椅子上,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您在看什麼?」他非常少見的使用了『您』字——自從兩人熟悉之後,他已經很少使用敬語了——但剛剛的異常以及今天直覺告訴他,要學的乖巧一點。
蘇施君的下一句話就證明了他直覺的準確性。
「我想試試能不能殺死你,」女巫露出一個俏皮的笑臉,但說的內容卻讓人毛骨悚然:「這是我剛剛冒出來的想法……但是忽然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值得嘗試一下。」
鄭清能夠通過她的表情與語氣判斷出,她不是在說笑。
這讓年輕的公費生震驚之餘,腦子也變得一片混亂了。幾分鐘前,兩人還在愉快的談笑風生,怎麼眨眼間就開始了這麼驚悚的話題呢?剛剛發生了什麼?
「但,但是,為,為什麼?」他結結巴巴的問着,同時試着站起身,卻驚恐的發現自己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束縛在了原地,怎麼掙扎都動彈不得。
這個發現印證着女巫的說辭
「唔,不是你想的那樣。」似乎察覺到男巫眼神中的驚恐,蘇施君鼓了鼓臉,皺着眉換了個說辭:「準確說,我想試着殺掉你的一部分……嗯,就像是治療師做手術,切掉某些不屬於你的部分……也許可以根治你的頭疾、或者你對奇異生命的特殊吸引力。」
「當然,也有可能把你真的殺死。」她非常誠實的告訴了鄭清所有可能性:「如果真的成功了,你會重新獲得自由。」
「我感覺,我感覺現在就很自由。」鄭清乾笑着,全身每塊肌肉都在用力。
但是一個普通巫師與一個大巫師之間的差距過於懸殊,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在浪費。
「蓬!」
第二團火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一如之前。
鄭清有種熱淚盈眶的輕鬆感,而蘇施君則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請……」
第二張火焰面孔剛剛說了一個字,便被女巫凌空捏爆。
「知道了……」蘇施君懶洋洋的回答着,同時收回胳膊,對着手心吹了吹氣,似乎在清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