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想起小丁跟她說的,第一胎如果拿掉的話,以後再懷孕就很難了,如果小丁說的有點危言聳聽的話,搞醫的同學主任也這麼說,而且她們倆偶都是切身的經驗,那做掉頭胎的話,危險系數就真的是大了。
此時的舒晴,還真有些猶豫了。唉,這個難題先往後挨挨吧,眼下最要緊的是先顧老彭,不知他怎麼突然發起高燒來了,早上看他的精神不錯啊?
她不停地看表,按照彭長宜說的時間,他們也該到了,該到卻沒到,是不是他燒壞了?
想到這裏,舒晴不放心了,她猶豫了一下,儘管知道老顧高速開車接電話危險,想了想,還是把電話打給了老顧,老顧是職業司機,而且性格穩重、溫和,他會保證在安全的前提下接聽電話的,尤其是給領導開車,不安全他是不會接聽電話的,但願老顧是這樣。
過了幾秒鐘,老顧接通了電話:「喂,小舒,有事嗎?」
聽口氣,他是平靜的,老彭應該沒事。
「顧師傅,他怎麼樣?」
老顧說:「他在後面昏睡,我在前面開車,有半天不說話了。」
舒晴不敢過分影響老顧,就說:「你們到哪兒了?」
「快到了。」
「快到省城了。」
「怎麼剛快到,剛才不就快進市區了嗎?」
老顧一時語塞,彭長宜在後面提醒他說道:「你就說碰到車禍。」
老顧說:「是啊,那條路上有車禍,我們等了半天了,現在剛開始放行,而且行駛非常緩慢。」
如果高速路上遇到車禍,不堵死已經萬幸,如果堵死的話,兩三個小時也是有的,想到這裏,舒晴囑咐道:「好的,注意安全,另外,您勤跟他說着話,別燒暈過去。」
「好的,你放心吧。」
舒晴掛了電話,更加焦急,無疑車禍會影響他們到診的時間,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再去做自己的事了,就離開急診門口,走到醫院右側的一個小公園,沿着鵝卵石的甬路,來回地踱着步。看着草坪上一層落葉和幾近光禿的梧桐樹,心中很是傷感,她的手下意識地摸着肚子,在心裏喃喃地說道:孩子,不是媽媽心狠,是你實在來的不是時候,但願不會引起你爸爸的疑心……
不知為什麼,她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媽媽,爸爸,這是人世間多麼溫暖的詞彙!這溫暖的詞彙,立刻讓她想到在地震中失去的雙親……儘管她當時年幼,但童年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媽媽的懷抱,爸爸的寵愛,她依然記得……
她忽然想起丁一說的話,這個孩子衝破重重阻力,執着地頑強地游向媽媽的懷抱,難道要將他殺害嗎?
丁一不愧是搞文字的,說的話非常形象,她突然有些捨不得肚子裏的胎兒了,突然感到自己即將扮演一個劊子手的角色……
但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
舒晴陷入了兩難境地。
她在這裏悲悲戚戚地又等了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才看見彭長宜的車駛進醫院,她急忙往急診室的門口跑,等她到的時候,白色的桑塔納正好駛上了急診門診門口前的慢坡路,停在她的身邊。
老顧用手指指後面,示意彭長宜在後排座位上,舒晴就趕緊拉開後車門,她向彭長宜伸出手,想拉他下來,哪知,她的手卻被彭長宜的一雙大手鉗住,一用力,舒晴就被她連拉帶拽抱上了車。
舒晴驚訝得剛想說什麼,話沒說出口,整個人就落在了彭長宜的懷裏,隨後,嘴就被彭長宜的嘴堵住了……
老顧急忙下車,關上車門,然後一踩油門,車子就駛下了急診室門口,一直向醫院大門口開去。
舒晴躺在彭長宜的懷裏,被彭長宜吻着,發覺車子在行駛,她掙脫了他的吻,抬起頭,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車子早已經駛出了醫院大門口,來到了省城大街上了。
彭長宜扶舒晴坐好,幫她撿起落在車座低下的包,放在一邊的車座上。
舒晴一邊理被彭長宜弄亂的頭髮,一邊說道:「顧師傅,怎麼走了,還沒看病呢?」
老顧笑而不答。
舒晴回頭看着彭長宜,細心地打量着他,就見彭長宜正在微笑着看她,她有些莫名其妙,說道:「你到底有沒有病?」
彭長宜不回答,只是沖他笑,那笑里,充滿了彭長宜式的狡黠和詭異。
舒晴繼續打量着他,又問道:「你沒病?」說着,就伸出手,要去摸彭長宜的腦門。
彭長宜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掌內,說道:「你說我沒病?」
舒晴說:「有病到醫院門口為什麼不進去?」
彭長宜說:「那裏治不好我的病,只能越治越糟。」
舒晴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彭長宜的腦門,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說道:「你不燒?」
彭長宜說:「我體表不燒,心裏燒。」
舒晴似乎明白了什麼,就嚴肅地說道:「彭長宜!」
「到。」
「你到底燒不燒?」
「不燒。」
「不燒為什麼裝燒?」
彭長宜看了她一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扭過頭,將目光投向窗外的省城,半天他回過頭,看着舒晴,嚴肅地說道:「這要問你自己,你來醫院幹嘛來了?」
舒晴的臉紅了,她尷尬地說道:「現在說的是你,沒說我。」
彭長宜盯着她,說道:「先有了你的問題,才有我的問題,事關我孩子的生命,我能不發高燒不着急嗎!」
至此,舒晴知道丁一出賣了自己,就問道:「小丁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彭長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窗外,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她什麼都沒跟我說。」
「那是誰跟你說的?」舒晴緊問道。
彭長宜扭過頭看着她,表情嚴肅地說道:「誰跟我說的重要嗎?」
舒晴看着他,從他的目光里,她看出了彭長宜的威嚴,這種威嚴他從未在自己面前表露過,不禁心裏動了一下,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傷害到他了。
當着老顧的面,她不好再說什麼了,這時,她發現車子駛過了省委機關大院,也駛過了自己住的地方,她不由地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彭長宜沒有理她。
老顧也不敢插話。
舒晴大致猜出他要將自己帶回閬諸,就說道:「我們下午還要開會呢。」
彭長宜沒有理她,而是默默地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
這是省委機關統一制式的請假條,只見在請假事由一欄里寫着「探親」兩個字。
是的,直系親屬在外地,理應是有探親假的。
舒晴急了,說道:「彭長宜,你怎麼可以擅自做主給我請假?」
彭長宜從嘴角擠出一絲冷笑,說道:「當然,這是我的權力,也只有我有這個權力,而且你們主任不敢不批。」
舒晴生氣地說道:「你不能越俎代庖,我單位里還有好多事情沒辦呢?老顧,掉頭,我要回單位!」
老顧一聽,就踩了一下剎車。
彭長宜見狀,就大聲嚷道:「老顧,你今天要是敢掉頭的話,不等到家,在半道上我就開除你!」
老顧當然不敢掉頭了,他便狠給了油門,車子快速地超越了好幾輛車,飛馳在通往城外的道路上。
舒晴見彭長宜臉色突然聚變,而且嚴肅得非常難看,尤其是瞪着她的那對眼睛,冷峻、凜然,彭長宜從沒對自己有過如此凌厲的表情,她自知自己理虧,眼睛一酸,眼淚就要流出來了,她趕緊將頭扭向窗外,不再說話。
他們駛向回家的高速路,沒走多遠,就看見通往亢州的高速路口,彭長宜說:「向右,回亢州!」
老顧就開始併線。
舒晴急忙問道:「回亢州幹嘛?」
「你知道幹嘛。」彭長宜沒好氣地說道。
舒晴料定彭長宜是回亢州找娜娜,她突然挽過他的胳膊,溫柔地說道:「不要……」
「不要?」
舒晴真的怕彭長宜的魯莽壞了她和娜娜之間的和氣,就搖搖頭,撒嬌地說道:「不要啦——」
彭長宜說:「那好,老顧,不去亢州了,回閬諸。」
老顧本來已經打了轉向,這時突然聽他說不回亢州了,又急忙關閉轉向燈,隨之,車子就是一晃悠,好在後面的車輛跟的不是太近,否則這個動作非常危險。
就是這樣,後面的車子在超過他們的車後,旁邊的車窗降了下來,那個人狠狠地衝着老顧罵了一句,老顧連忙揮手致歉。儘管如此,那輛車仍是不依不饒,故意跑到他們的前頭,別過他們的車。
幸好老顧早有準備,提防着這一手,所以他表現的不是太慌張,而是穩穩地點了剎車,降下了車速,讓過他們。
彭長宜一看,就瞪着眼說道:「媽的,真是混蛋透頂!居然敢在高速路上別老子,給我追他!」
老顧說:「是咱們不對在先,咱們來回來去地打轉向,後面的車當然會生氣了。」
舒晴握着彭長宜的手,默默地看着彭長宜,目光溫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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