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爺也覺得如此:「我現在才知道降道之上所謂克生剋死的道理,長了莫大見識啊。不過我吳家子息單薄,各房小輩並不多,除了我一女丹丹,便是我大哥一房吳淼,還有我二哥家裏....說來也是唏噓,我家本就子息極少,我二哥兩年前生了一子,本是闔家歡喜,後卻是忽然染病夭折了,當時丹丹十分年幼,但仿佛跟他很是投緣。畢竟是極小的時候,我們也沒放在心上,估摸着丹丹如今也不記得了。」
這平時看起來挺沉穩冷峻的男人此刻竟顯得話多,不過顧曳也不打斷他,只暗道大人總歸是輕視小孩的,不知道有些幼童天性聰穎,是能記住很多人跟物的。
&過我二哥那一院並沒有水池什麼的,水缸的話也只是當日取水盛水所用,有應該是有的
的屍體弄過去給他看,但的確有一松柏在院前。」吳三爺說着就看向顧曳,「不瞞您說,您今天才說讓我做一松柏箭,我趕去吩咐人的時候,剛好路過我二哥家院子,瞧見那松柏就歡喜了,因怕誤事,就直接從那松柏上折了一根來做。」
顧曳也是驚訝,暗道這算是湊巧了,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先帶我去看下,大熊,你跟其餘人去看着那姓呂的,順便把張端城跟罔象的屍體帶過去。」顧曳吩咐好,目光一掃,忽然身形掠閃,撈了那小狗的屍體跳了下來,且看下吳三爺,「不過有一件事得跟你說下,吳丹丹也得一起去。」
吳三爺微微皺眉,「丹丹?她還小,恐怕.....」
顧曳挑眉,他立刻改口:「但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克服的。」
說着就帶着顧曳進了屋,丹丹早已被已經醒來的吳淼護着,他此刻看到顧曳跟吳三爺還很不好意思,雖然按照計劃他被迷暈是正常的,可這是被動而非他偽裝,想想自己在這邪祟面前還真夠脆弱的,遠不如這位顧姑娘厲害。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看顧曳,之前在街上看她大顯身手,已是佩服得很,現在近距離看,卻覺得燈火搖曳下對方容貌殊為艷絕,唇紅齒白眉如遠山,雙眼在冷淡閒散之下又別有幾分顧盼生輝,他一時看得臉紅了。
吳三爺一看吳淼這表情就咳嗽了,吳淼清醒,便結巴道:「三叔,丹丹沒事....嬸嬸來了嗎?」
&嬸嬸沒來,我來可以嘛?」顧曳笑眯眯得說。
吳淼臉更紅了。
吳三爺反白眼,暗道在軍隊裏待久了的小崽子果然也是不夠定性的,看到漂亮姑娘挪不開眼了?
不過顧姑娘也的確不是一般的漂亮姑娘。
而在三人說話的時候,床榻上的丹丹因為人多,也不怎麼怕,尤其是她看到顧曳懷裏的雪白小狗,頓時眼睛一亮,大喊:「阿寶!」
她要撲向顧曳,卻被顧曳一根手指頭點住了額頭。
吳三爺這時才想到不妙了,阿寶死了,自己女兒還得傷心死,於是他擔憂無比,下意識看向顧曳。
顧曳本來打算明白告訴這小吃貨這小狗已經上西天了的,但想起自己年少時候因為一隻二哈為了她被車子裝死了,心裏抽了下,嘴裏竟說
:「別急着抱阿寶,它因為要幫你趕走那怪物耗了好些力氣,天上的神仙覺得它是一隻好狗狗,準備將它調到天上去做哮天犬。」
&天犬是什麼?」吳丹丹一聽是天上的神仙,頓時覺得這不是壞事兒,娘親說過了,能上天去的都是很有福氣的,阿寶也是有福氣的。
&天犬是一種很厲害的狗,世上所有的狗狗中逼格最高的,所以它這是撞大運了。」
顧曳瞎扯皮,越扯越遠,卻讓吳丹丹十分歡喜,「那等下姐姐你要送它上天嗎?你也可以上天嗎?」
顧曳梗了下,輕輕咳嗽,淡淡道:「大概是可以的吧,主要現在缺少一個條件,就是阿寶的魂不知道在哪裏,我們得找到它躲藏的地方,讓它跟自己的身體待在一起,咱們再將它度化,這樣它就可以上天了。」
吳丹丹想了下,歪歪腦袋:「姐姐是要我幫忙找嗎?」
果然是聰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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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爺抱着吳丹丹帶着顧曳去了吳家老二的院子,老二是閒散文官,在揚州混個文職,算是清閒,雖不算上進,但這恰恰是吳家的高明之處——決不能將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否則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時候一個丁兒都留不下來。
吳家老二就是被允許清閒的那個,他人也卻是寬厚,一見弟弟來就趕忙跑出來詢問情況,當看到吳丹丹無恙的時候就鬆了一口氣,卻在看到顧曳跟李大雄的時候愣了下,打過招呼後才問何事。
吳三爺也不知該怎麼說,就看向顧曳,結果顧曳已經到了那松柏樹下,為什麼她會找松柏樹呢,就好像此刻吳丹丹說:「是它,就是它,樹上有毛毛蟲。」
那是松柏樹的球花,不過小孩子肯定覺得那像是毛毛蟲。
&師傅,這是.....」
&丹噩夢的時候曾記着自己差點被罔象拖進一個水池裏,但被阿寶給拽走了,後來發覺自己在一棵樹下,樹上有蟲子....」
顧曳指着松柏,「樹是這顆松柏,且松柏是罔象懼怕的,可能是阿寶當日在這裏被害,魂應該困於其上,罔象怕松柏,才沒能滅了它的魂,但阿寶護主,屢屢入了丹丹的夢將她魂魄拉回來,否則你以為丹丹能撐這麼多天由着你們各種找降師做法?」
吳三爺臉紅尷尬,「那是遇人不淑啊,若是先讓大嫂求盧少卿讓顧師傅您來,丹丹也不至於受這麼多苦。」
顧曳睨了他一眼,「你這話我倒是愛聽,行了,讓人去請一個會超度的一般降師,別問我為什麼不自己來,我比較忙。」
不是忙,其實是不太會,李大雄繃着笑臉,其他人卻全然不懷疑顧曳霸氣側漏卻不會超度這種最基礎的技術活。
——委實是光頭佬沒教,且奎山就不盛行超度什麼的。
吳三爺趕緊讓人去請一個降師,都說一般的降師就行,那就忒簡單了。
顧曳將阿寶的屍體放在了松柏樹下,等降師就能將魂跟屍一起超度再安葬,事兒也就成了。
不過她的主要目的還是找到那罔象的窩藏之處。
吳三爺跟吳淼已經拉着吳二爺暗暗解釋一番的,吳二爺起先有些不太舒坦——合着覺得那害侄女的邪祟是躲在自己院子裏的?難道還懷疑是我害的?
還好三爺跟他兄弟感情好,好生解釋一番分析厲害後,吳二爺也只能大局為重,只是卻暗暗想若是這個什麼顧師傅找不出什麼邪祟躲藏之地,那他想發作怕也是不成的,畢竟她也算救了自己侄女,這鬱氣得硬生生吞下,於是臉上有些鬱悶,跟在顧曳身後安排自己院的人迴避。
後來倒是又有了一個兒子,正被二夫人抱在懷裏,看到顧曳等人進來臉色有些擔憂跟緊張,「夫君,這是....」
吳二爺安撫她,且看向顧曳,「顧師傅,你若要找水缸水池,怕是不用進屋的,我們吳家沒有水池,水缸也多在廚房。」
言外之意是有些抗拒顧曳登堂入室。
然而他卻看到顧曳聽了他的話後不僅不出去,還近前,看着二夫人懷疑抱着的小孩,這小孩比吳丹丹還小上許多,但瘦弱得很,皮膚蠟黃.....
顧曳只看了一眼,便朝吳二爺說:「不歡迎我啊?你可要想好了,今天我出去了,不過三天你這獨子就得死了。」
所有人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意思二爺看起來斯文,腦子卻是一根筋,遠不如吳三爺的謹慎睿智,就更別說鎮守軍隊的吳家大爺了,三爺忙打斷他的話,問顧曳:「顧師傅,這屋中真有那罔象藏匿之地?」
顧曳也懶得跟吳二爺計較,只指尖勾了下一個物件。
&能裝水的不單單是水缸,臉盆也可以。」她看向吳丹丹,「丹丹,水裏有水草跟魚是吧。」
吳丹丹點頭,「對的,姐姐,我夢見那水池裏有水草跟魚,那怪物把我拖進去....啊,就是它!!「
吳丹丹忽然叫起來,吳三爺等人一看,只見顧曳已經掀起了那臉盆,這臉盆是銅製的,其實在歷史上叫共振盆,底裝飾有魚紋的,稱「魚洗」,盆底裝飾兩龍紋的,稱「龍洗」,顧曳手裏這個顯然是「魚洗」,魚兒邊上還有水草,共振盆在秦朝時就有了,在唐代也不少見。
不過這個普普通通的臉盆竟是罔象藏匿的地方?
此時三夫人跟吳夫人也聞訊而來,一進門就看見這一幕,頓時紛紛驚愕。
竟是一臉盆嗎?她們卻是沒有半點懷疑顧曳,只是震驚臉盆竟然可以藏邪祟!
他們都如此,就別說二爺夫妻了,兩人面面相覷,那二夫人白了臉,顫顫問:「姑娘,額,不,師傅,這臉盆裏面有邪祟?」
乖乖,那也太嚇人了,難道他們每天洗臉都對着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