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麼人?」似風問,可人家不理他。
也是有趣,兩個綁來的人,一個什麼話都敢說,不僅說,還非要從他這兒問,恨不得把他腦子裏的秘密都摳出去,他都懷疑那女人是故意要氣死他的,不戰而氣人之兵是吧。
這個嘛,啥都不說,時時一張死人臉,難得有幾分活氣,還盯着他直發毛。
所以他問了。
這人不理他。
「於這個顧曳,我看不透她身上的秘密,於你,我卻只知道你是大唐諱莫如深的秘密,因為忌憚,所以刻意不用重兵防禦,因為刻意,所以一直將你遺忘在那清微山中,半點都沒讓遠在洛陽的我們察覺到半點消息。」
不理他倒也沒事,似風只管自己說。
「半妖,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人族能跟妖族繁育出後代,也就哄哄那姓顧的。」
似風靠着門,似乎虛弱,但他有把握制衡這垂死的老瘋子。
老瘋子一臉木然,卻透過那門口縫隙看到外面生長的花,那些花太妖艷,在月色下有幾分讓妖都心悸的美感。
什麼樣的人物能有這樣的術法呢?卻又不傷一人。
「你想知道我是什麼人?」老瘋子忽然開口。
似風目光一閃,「當然。」
「若當我是人,我可以告訴你,這世上不是所有妖都跟人都無法誕下血脈,總有一些人跟妖是不一樣的。」
老瘋子手掌摩挲在自己的腿肘上,面無表情得說出了一件讓似風臉色大變的話。
「你們大唐皇族之所以不殺我,是因為我體內流着你們一半李姓的血,你現在是皇子,可三百年前」
他起身,「我的身份比你還高,可我還是妖。」
「你知不知道妖跟人是不一樣的,有些妖,他們有種力量,在人的想像之外,叫血脈種魂。」
似風看到這個人看着自己,語氣沙啞,瘦削身體卻是釋出一種讓他頗感壓力的力量。
如剛剛一樣。
他腦子裏更是迴響着剛剛這老瘋子的話。
血脈?血脈?!血脈種魂?
「你的母親當年曾上過清微山,懷了孕,於是我就在當時還未出身的你身上種了一縷魂,你的身上有我的魂。」
在對方幽深的注視下,似風忽然感覺身體被控制了,但耳朵聽得無比清晰。
「你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所以你有強大的降修天賦,也能讓比堂堂上人還厲害的妖跟你合作。」
「無需害怕。」
老瘋子的手放在了似風的肩頭,沒用力,當似風體內氣血翻湧,靈魂仿佛抽離。
「你,就是我。」
小半個時辰後,似風從屋中走出,無視那些昏迷不醒的下屬,他走過去的時候,那些花正好開始凋謝。
他步子頓了下,轉頭看着那些凋謝後化成塵煙的花。
眼神很沉,
片刻後,走向河邊,指尖一划,一滴血滴落,水中潮浪翻湧,很快那昏睡的烏賊翻出水面。
「可看清那人的樣子?」
巨大烏賊搖頭,還有些迷惘的樣子。
「看來很厲害竟讓你直接昏迷過去。」
「不過也不用怕,他能把人帶走,這來日我就能把人再抓回來,不,她自己會回來找我的。」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紅顏玉尺,眼中冷光暗閃。
須臾,他一臉漠然地撕破臉上的一層皮。
這皮變成了氣。
露出一張新臉,這,才是似風,也是這位皇族皇子的真正模樣。
可惜顧曳看不到了。
淒淒黑夜,茫茫荒原,黑夜中還帶點水霧,對普通人也算是濕氣入侵,不過問題不大,可對於顧曳這種身負重傷的人,那就是莫大的傷害了。
所以顧曳現在緊緊縮在了夭夭的懷裏,她雖然昏睡,可到底是冷的,身體本能顫抖。
夭夭感覺到了她的顫抖,心疼得脫下外袍裹住她,再看空氣里蒙蒙的水汽跟茫茫一片,如果還找不到安置的地方給顧曳,她恐怕活不過明天。
有時候人的命就是這麼脆弱。
不過夭夭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終究還是讓他找到了一座荒山。
荒山之中一山洞,夭夭將顧曳放在地上,手掌一放她的額頭,冰涼冰涼的,都是冷汗,再看衣服上血都污黑污黑了。
夭夭沉默了一秒,再無遲疑,便是伸手解開顧曳的腰帶,拉開外袍,裏面是內衫,他沒多想,又解開內衫
肚兜。
他看到了肚兜,也只是愣了下神,他就解開了肚兜。
這肚兜不是普通的肚兜,是降器,若不是她動不了降力,恐怕這肚兜也不會護住她的身體。
這一揭開,他就看到了血窟窿,白日裏能讓男男女女都迷惘的妖嬈身軀在他眼裏也只有這個血窟窿了。
夭夭闔了眼,拿出囊袋裏的丹藥跟小刀,刀口燒紅剪掉顧曳傷口的爛肉,可才碰到肉呢,顧曳就疼得醒來過來了,這一睜眼就看到篝火火焰照臉了一個人的臉。
這個人正觸摸她的身體,碰着她身體最大的禁忌,刀寒芒,他的眼裏也有光,淚光。
美得不像話,像是一個夢。
「夭夭,你怎麼哭了。」
顧曳虛弱,可她還笑了,笑得蔫壞蔫壞:「吃我豆腐還哭了,這說出去我得多丟人啊。」
夭夭頓時臉紅,又心疼又惱,「你這時還說些沒頭沒尾的話,不疼?」
「我疼啊,可總得找點事兒干分散我注意力,比如調戲你我就不疼了。」
夭夭登時咬唇,瞪了瞪她,「你現在虛弱,少說話吧,等我處理好你傷口」
顧曳本也就沒什麼力氣說話了,也就閉嘴沉默,且很快沉沉睡去。
篝火的余灰在陽光照樣下變成了灰白色,木頭變成了木炭,陽光有些暖,顧曳看到夭夭趴在她身邊,一隻手還在給她當着枕頭,另一隻手環過她的腰,攏着她,給她一夜的溫暖。
從前她覺得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純潔不純潔的啊,有心就不純,無心就純。
她不知道夭夭怎麼想,她素來也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反正昨晚見夭夭在篝火火光下給她處理傷口時眼裏盈盈的淚水,她有句話始終都沒有說出來。
「都說我顧曳是禍害人的妖精,現在才知道妖精還分男女的。」
顧曳的手指落在夭夭臉上,面色疲倦,手上臉上還沾着血污,可依舊那樣美麗無暇,仿佛跌落人間的仙靈,他守護着她,像個賢惠又溫婉的姑娘。
可昨晚抱起她走出那囚困小屋的時候。
她又感覺到多年都孤身獨行的自己有了一座靠山。
夭夭被顧曳手指一碰,醒來了,看到顧曳在看着自己,摸着自己的臉,眼裏還有奇異的光,頓時臉紅。
「阿曳,你在幹什麼?」
「摸你」
「」
夭夭被堵了,臉紅紅得當自己沒聽到這話,只說:「你昨晚傷重,現在可是感覺好一些了?」
顧曳感覺了下,還真沒太大不舒服的感覺了,就是
「我胸口有點疼。」
廢話,你胸口中劍嘛,夭夭下意識去看顧曳胸口,一看就移開目光,「傷口必會疼上幾日的,你小心傷口別碰到水,餓了嗎?我拿乾糧給你,先燒水」
夭夭說着就要忙活起來,顧曳見她忙東忙西從囊袋裏拿出鍋碗瓢盆
「夭夭,你怎在囊袋裏放這麼多東西。」顧曳覺得李大雄還不夠格做一個正宗的吃貨大概是因為只會吃,不會做。
「找到你,你肯定會餓會渴的,我就是那些你需要的,還有衣服這些」
「夭夭,你是暗示讓我脫衣服洗澡嗎?」
鏗鏘,碗落地,碎了一個。
夭夭背對顧曳,聲音有些慌:「我沒有,我就是覺得哪些你有用我就拿哪些」
「可我是真的想洗澡啊昨晚就沒洗了,那小屋也有些髒,也不知有沒有蟲子在我身上,真難受。」
顧曳本身就很矯情,加上血啊什麼的貼在身上,別說多難受。
顧曳既然都說了,夭夭自然會答應,給顧曳弄了一點水配着糕點當早餐吃後,就燒了一大鍋熱水給顧曳。
這水剛燒好,夭夭就聽顧曳說了:「鍋不夠大,我進不去吧。」
夭夭頓時一懵逼,怎的,你還打算進鍋里洗澡啊。
燉湯嗎?
「這個難度可能有點大,下次我爭取帶大一點的鍋,現在你可以用毛巾浸濕了擦身,切忌不要碰到傷口。」夭夭一邊囑咐一邊拿出毛巾遞給顧曳。
叮囑完他就去了洞外。
可沒半響,他聽到裏面顧曳說話。
「夭夭」
「阿曳,怎麼了?可是哪裏疼了?」
「如果我讓你進來幫我擦,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耍流氓?」
「」
夭夭沉默須臾,說:「阿曳,你畢竟是姑娘家,我就怕傳出去對你不好」
「這裏一個鬼都沒有,誰傳啊」
「可就怕」
「少廢話,以前又不是沒睡過,昨晚你又不是沒看過!進來!」
「」
霸氣了我的奎山女王。
夭夭只能進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