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之觸 32.伏龍軍校 16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從旖旎變得肅然。

    「如果戰場上的死亡無法避免，我想沒有人會希望死的毫無尊嚴。」撒勒迦收起了自己的光腦，意有所指的看了石洛身邊的那隻灰熊一眼。

    灰熊立刻撒歡的掙脫石洛的禁錮，撲向撒勒迦的量子獸。

    然而這一次，撒勒迦背後的那隻怪物，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甩着尾巴陪灰熊一起玩兒，而是利索的給了灰熊一爪子。

    於是灰熊嚶嚶嚶的跑到了撒勒迦身旁，可憐兮兮的扒住他的腿，短凸的尾巴還在輕輕地晃。

    「訓練現在開始！我會對你們每個人都釋放出針對你們的干擾素，一開始濃度不會太高，希望你們能夠掌握對抗的方法。」撒勒迦的一隻手微微抬起，一道道白色的光束從他的指縫漏出。

    石洛下意識的抬手，用手背遮住眼，但那白色的光束並沒有飛向石洛，只是一隻毛呼呼的東西被丟到了他懷裏。

    撒勒迦的表情顯得格外嚴肅，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石洛，聲音漠然：「特別是你，石洛，你的自控力在這群人裏面最差，還輪不到我釋放干擾素，你先學習怎麼管住自己的量子獸！」

    石洛漲紅了臉：「我沒有！」

    「你的量子獸從我一進來就撲過來，到現在還想撲。」

    「那是量子獸，跟我沒關係！」

    「你是想說你的精神體，和你不是一會兒事是嗎？」

    石洛就說不出話來，他憋了又憋，感覺到胸腔內有什麼東西在涌動，想要罵人。

    但當着眾人和撒勒迦吵架實在是太丟臉了。

    哪怕不是當着眾人，他也不想和撒勒迦吵架。

    自己到底拿什麼身份，又有什麼立場跟他吵呢？

    只是因為……睡過？

    可又有多少人，跟撒勒迦睡過呢？

    石洛的灰熊沮喪的蹲在地上，不再鬧騰了。

    石洛也沮喪的站在原地，感到一陣鬱悶。

    「你拒絕過我兩次」撒勒迦走到石洛身邊站定，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哨兵。

    那皮膚微黑的新生，胸腔微微起伏着，記憶中，烏亮的雙眼這會兒正看着地面，撒勒迦不知道其中會流露出什麼樣的情緒。

    「而現在又出現在這裏，我想你應該除了上床外，還有着特別的追求。」撒勒迦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

    石洛覺得對方的話語好像擊打在自己心頭一般，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相見的情形來。他的精神觸手，粗暴的進入自己的精神區，那種感覺一輩子忘不了。但自己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他自從再次遇到撒勒迦，幾乎沒跟他怎麼說過話，此刻其它的同伴都陷入對自己本能的抵抗中，根本無暇關注自己的事情。

    「徐嘉死了。」石洛的聲音悶悶的，他發現這會兒自己根本不想參加這個訓練了，他有些後悔。

    「是的，我知道。」撒勒迦說，「我手下的嚮導，在那一戰中，死了不止一個。」

    「艾娃也死了……她死的時候，才12歲……」石洛想起了那個臨死前，對自己戀戀不捨的小女孩兒。

    「所以你的光腦名字叫艾娃？」撒勒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他手間的白光雖然沒有停下，但目光卻落在遠處，似乎在回想什麼往事，對於面前的訓練，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我那個時候殺了人，所以到處逃亡，只希望能夠平安的過完下半生。但後來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石洛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心中很憤恨這個男人，可是當他對自己溫柔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對他傾訴。

    也或許是，撒勒迦是唯一一個，見證自己過去的人。

    「可是你最終卻選擇考入伏龍軍校，甚至還跑來接高年級的任務，是因為艾娃的死嗎？」撒勒迦問。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石洛不想說自己為什麼要來接任務，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看了你最後一戰的錄像……」

    石洛說到這裏的時候，腦海中立刻浮現了那些哨兵從地上爬起的那一幕，上萬的士兵，擋在異獸面前。

    「那是失敗的一戰。」撒勒迦說，「那些人都死了，銀河帝國就此覆滅，是我判斷失誤。」

    「你為什麼來伏龍軍校？」石洛強調說，「阿蒙區的總督背叛了銀河帝國，我以為你會恨他。」

    「總督是一個嚮導，而嚮導不會背叛我。」撒勒迦說，「我會訓練出更多的優秀嚮導，多到……哪怕同時面對所有的異獸領主，都不會失敗。」

    「哦，怪不得我聽他們說你從來都不接近哨兵，只會靠近嚮導！是因為嚮導才能夠滿足你的心愿，所以不惜一切手段，控制那些可憐的嚮導？」石洛的腦海中，來來回回的就是博物館之夜，從頂層發出的細碎呻－吟聲。

    無恥！石洛在心中罵了一句。

    撒勒迦只是笑了笑，他看了石洛一眼，並沒有解釋這種指控，他想了一會兒忽然說：「你這麼憤怒……大概在你心中，自己才是最可憐的那個吧？」

    這句話簡直就如同一柄利刃，扎在石洛心頭。

    石洛的牙齒都要咬掉了，他的灰熊不停地在用自己的熊掌拍打撒勒迦的那隻怪獸。

    但怪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用一種睥睨天下的目光，看着那隻才剛剛到自己膝蓋處的灰熊。

    「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撒勒迦的語氣依舊很平靜，甚至在平靜中，還帶了一絲讓石洛無法抗拒的溫柔，「是想要關心我的私生活，還是想要實現自己的理念。這對於一個人非常重要，如果你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該跟什麼人在一起，該做些什麼？」

    石洛不說話，他恨死撒勒迦這樣的語氣了，簡直和那天晚上，他擁着自己，哄騙讓自己的大腿分得更開一點的語氣一模一樣。

    石洛瞪着撒勒迦：「我憎恨異獸，我想要殺光它們！」

    撒勒迦半晌沒說話，這是他少有的沉默。

    過了很久，他才輕輕的說：「我也討厭異獸。」

    石洛終於覺得兩人的談話，到這裏的時候，些微有了一點和諧。

    「那麼我們開始吧」撒勒迦淡淡的說。

    「啊？」石洛有些意外。

    「你的老師對你的精神結構顯然不熟悉，所以你白白浪費了一個學期，連自己的量子獸都沒法控制。」

    「哪裏有？！」石洛不甘的反駁，但他立刻就看到了自己那頭該死的灰熊，又抱住了撒勒迦的大腿。

    石洛這下連脾氣都沒有了，只有乖乖的認命，心中暗恨。

    「這是很正常的，不用感到羞愧，」撒勒迦伸手摸了摸那灰熊的腦袋，又搔了搔灰熊的耳朵。

    灰熊立刻高興的渾身都扭動起來，整個身體都在對方的大腿上蹭，那動作簡直不堪入目。

    「你過來！」石洛憤懣的低吼。

    但灰熊就是不過去。

    「我們有過那種關係，你的精神體喜歡我，這很正常。」撒勒迦說，但這句話一出口，就見到面前的哨兵一拳砸在了合金地板上。

    「先別急着惱恨，靜下心來去聽聽你的精神體，溝通是第一步。」撒勒迦把那隻灰熊從自己的大腿上扯下來，丟到了石洛的懷裏。

    於是石洛只有抱着自己的精神體，傻坐在原地。

    撒勒迦也沒再去理會石洛，只是朝着其他人走去，他的眼神變得專注起來，手中一直未斷的白光，忽然漲大了一倍。

    一片哀號聲，喘息聲，呻－吟聲響起。

    除了嚮導諾曼，其它的人幾乎都倒在地上，神情扭曲。

    「接受這種不適的感覺。」撒勒迦開口指點，「這種訓練和平時的不太一樣，哨兵們不要抵抗我，越抵抗，越狂暴。」

    倒吸冷氣的聲音，一陣陣傳來，雅希第一個停止了掙扎，她緩緩從地上站起，雙腿都在發抖，但眼睛已經睜開。

    「你做的不錯！」撒勒迦鼓勵她，「需要把你的精神壁壘再鬆開一些，這樣精神內核有更大的爆發空間。」

    雅希本來有些迷亂的眼神，此刻漸漸變得專注，她低低嗯了一聲，單手在空中一揮，一道紅色的光刃，出現在她的手中。

    「對，就是這種感覺，繼續練習。」

    嗖嗖嗖！數道光刃都射在了合金牆壁上，牆上立刻出現了一道道深痕。灰色的牆壁發出淡淡藍光，深痕在藍光流過時消失，而一串數字也跟着出現在牆壁上。

    「攻擊　10點」

    雅希的臉上立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她再次揮手，但卻有些沒有章法，於是這次攻擊力度只有6點。

    「慢慢練習，注意在攻擊的時候放鬆，忽略干擾素，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精神內核上。」

    撒勒迦指導完雅希，然後就又轉向了另外一個哨兵。

    「你過於糾纏干擾素了……」

    很快，撒勒迦就指點完了所有的哨兵，來到了幾個普通人面前，教他們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如何利用自己感受不到干擾素的優勢，來掩護隊友。

    訓練室內的所有同學，都進入了狀態，他們渾身大汗，有時候表情痛苦，有時候又狂暴。

    慘叫聲帶着喘息聲混合在整個空間內。

    唯有石洛依舊抱着自己的灰熊坐在原地，想盡一切辦法靜下心來。

    深呼吸，深呼吸。

    數次深呼吸，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天自己覺醒時的情景——撒勒迦將自己抱住，一路抱到了那張寬大的床上，溫柔的親吻。

    該死！

    石洛在心中暗罵。

    然而在這一刻，另外一個聲音，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那聲音粗粗的，低沉沉悶，帶着一點嗡聲。

    「我喜歡這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