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點燃一根煙,透過猩紅的煙頭,蕭遠山看向了窗外:明天天一亮就是見分曉的時刻了,
與此同時,走廊另一頭的辦公室里也在黑暗中坐着一個人,這人就是龍鳴,自從蕭遠山當上市長,龍鳴手中的權力削減了很多,幾乎就快要變成傀儡了,但是,自己所追求的目標卻依然沒有映入自己的視野,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得拼搏一把,哪怕是輸了,也對得起自己這個不惑之年了,如果不拼,實在是有些不甘心,畢竟身處這個位置,畢竟有着些許的希望。
的這兩位大佬沒有休息,省城的大佬也沒有休息,何萬江剛剛跟謝強交流了一些看法,看着手機上的短訊,何萬江陷入了沉默,他在想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如果堅持了,究竟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還是放任自流助紂為虐,一旁的何麗娜一言不發的端坐在那裏,何萬江知道,雖然何麗娜一言不發,但是她心裏面肯定在為蕭遠山感到惋惜,不錯,任誰都會這樣想,甚至,某些人已經伺機而動開始捉摸着怎麼競爭市長這個位子了。
如果真的再換一個市長,那的地盤就等於失守了,官場上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潛規則,那就是,加入a市的領導是提拔起來的,一旦他出了事,那下一任的領導肯定就不是你的人了,這個規則不是列入條條框框的,但卻是大家都在遵守跟利用的,這一點,何萬江當然清楚的很,要知道,越往高層,就越是能彰顯出民主集中制來,即便你是省委書記也不行,也不可能什麼時候都能做到一言九鼎。
「爸,您到底打算怎麼辦?」何麗娜情不自禁的瞧一眼牆上的掛鍾,再有五分鐘的時候,時針就要跨過十二點了。
「打電話,明天,所有的媒體,一律不得報道。」沉重了的說出這麼一句,何萬江無奈的嘆口氣閉上了眼睛,心中的戚悲可想而知。
何麗娜忽的一下站起來,剛想要出門,馬上又折回來:「爸,您真的決定好了?」
「去吧!」何萬江擺擺手,何麗娜快步下樓,當然,她不能直接打電話給宣傳部,因為這是公事,她作為一個家人是沒有資格下達這樣的命令的,而是需要打給何萬江的秘書,由他來轉達,從他的口中說出去,那就等同於何萬江。
「爸,您早點休息吧!」打完電話,何麗娜回到樓上,輕輕地為父親揉捏着太陽穴。
「娜娜,你說我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何萬江緩緩地說道,話語中盡顯滄桑。
「這個不能用對於錯來表達,而是一種無奈之舉。」何麗娜柔聲說道「身處在這個環境中,我們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只能是混在其中,這是大環境使然,所以,您無需自責。」
何麗娜知道,此時的父親心裏面肯定是五味雜陳、糾結不斷,要知道,他一生光明磊落,還從沒未過這麼大的私心,只是,現如今,為了維護自己,為了確保自己的計劃可以順利的實施,他只能無奈的選擇如此。
「跟你謝叔叔聯繫一下,看看他那麼怎麼樣了?」過了十幾分鐘,何萬江緩緩地說道。
「嗯」何麗娜掏出手機快速的編寫了一條短訊。
「正在處理。」過了不多時,謝強回了一條短訊,何麗娜忙拿給何萬江看,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幾個字,何萬江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放鬆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抽了筋一樣。
「我扶您去休息吧!」何麗娜扶着何萬江離開書房走進二樓的臥室。
「娜娜,爸爸真的很無奈,希望你能……」躺在床上,何萬江自責的看着何麗娜,不能給女兒一個好榜樣,何萬江感覺很羞愧。
「爸,我能理解。」何麗娜輕輕地為父親蓋好被子。
看着女兒理解的眼神,何萬江苦笑了下「去吧!」
緩緩地合上眼睛,兩滴淚順着眼角流下,此時跟他一起落淚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低頭坐在謝強對面的蕭遠山。
賓館的某個小餐廳里,蕭遠山垂首坐在謝強的對面,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
「謝書記,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裏了,即便是不能提供出來的,我也已經寫明了事實,我接受組織的處分。」蕭遠山不敢直視謝強的眼神,他總覺得謝強的那一雙眼不是一雙眼,而是兩道x光線,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看透到人的內心。
「萬江同志果然沒有看錯人。」謝強緩緩地說到「他的心,相信不用我說你也能感受的到,這一次,組織上給你一個機會,但是……」說到這裏,謝強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但是你要記住,這種機會,不是說有就有的,可以給你一次,但絕對不會是每一次,如果你不能牢牢地記在心裏,那麼,就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也絕對沒有什麼了『有可能』了。」
「我知道」蕭遠山抬起頭看着謝強堅定地說道「感謝謝書記能夠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不要感謝我,要謝的話就謝萬江同志吧,他說了,你是他一步步看着成長起來的,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有很大的責任。」謝強嘆口氣起身拍了拍蕭遠山的肩膀「好自為之吧!」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蕭遠山一眼,隨即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過來一下。」
「謝書記,那您忙着,我去後廚看看。」蕭遠山知道到了自己迴避的時候了。
「後廚就不要去了,從哪來的回哪去吧,如果你還有良心,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怎麼做。」謝強擺擺手讓蕭遠山離開了。
「是,我馬上就去。」蕭遠山微微一怔,馬上明白謝強的意思了,當下迅速離開,叫上司機直奔礦難現場而去,這會兒的他恨不得讓時光倒流到礦難發生的那一刻,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能夠下定決心實施救援的話,說不定就不會……
唉,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只能希望時態不會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礦難現場,機器的轟鳴聲,救援人員的喊叫聲,遇難人員家屬的哭喊聲混在一起,但是,因為有着嚴密的防範,這裏沒有攝像機,沒有鎂光燈,蕭遠山找到總指揮:「怎麼樣了?」
「蕭市長,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目前只找出了兩具屍體,按照現場的情況來看,這兩個人應該正準備上來的,因為坍塌又把他們砸下去了。」總指揮的聲音有些沙啞,心情是悲壯的,雖然看慣了事故現場,但是每一次面對的時候依然會感到震驚。
「裏面還有多少人?」蕭遠山的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應該還有十一個。」總指揮的眼睛有些濕潤,一想到下面還壓着十幾條人命,他都恨不得自己能馬上變成超人,甚至是電影電視上所演的什麼土行孫之類的,但是,現實情況是,也只能一點點的尋找切入點,因為害怕會引起二次坍塌。
「沒有更好的救援方式嗎?」蕭遠山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如果有,他們能不用上嗎?誰不願意早點讓救援工作結束啊!
「目前來說沒有。」總指揮無奈的搖了搖頭,斷絕了蕭遠山的念想。
「盡一切最大的可能,但是也要讓同志們注意安全,不要發生新的事故。」蕭遠山點點頭,看着戰士們來回跑動着,心裏面的自責更重了。
「我們分三個梯隊交替進行,每一個小組至少有三個人。」總指揮把救援的情況簡單跟蕭遠山說了一遍。
「嗯,我們去那邊看看。」蕭遠山指了指那些哭聲震天的人群。
「市長」總指揮擔心的看一眼「那些人現在的情緒很激動……要不……」
他是擔心蕭遠山的安全,要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現在那些人群情激奮,難說不會出點什麼意外。
因為張文浩,他們獲得了自由,有這麼多人圍着,劉成龍也不好再採取什麼極端措施,只能是派人緊緊地盯着他們,確保他們不會鬧事,心裏面卻是把那個把他們放出來的人給問候了千百遍,如果不是張文浩把他們放出來,劉成龍甚至想到了很極端的解決辦法,那就是把這些錢全都活埋了,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聽,作為地痞出身的劉成龍,絕對能幹的出來,只是,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劉成龍也擔心不能收場,沒辦法,只能是派人盯着他們了,還好,武警這邊也派出了專門的人看護這些人,為的就是害怕他們會干擾救援。
「鄉親們」來到人群里,蕭遠山開始慰問這些受害曠工的家屬,蕭遠山的表情是悲戚的,說到動情處的時候還會滴落幾滴淚,而這些人現在也正處在心不在焉的狀態,倒也還沒有出什麼事情,只是那兩家已經找到遺體的,開始跟蕭遠山說起了賠償事宜,他們對礦上每人賠償三十萬的條件很不滿意,要求不能少於一百萬。
一百萬,不是一個大數,但也不是一個小數,而這種錢也不能由市財政承擔,蕭遠山個人更不可能,原則上那就是礦上自己解決,但是,想到自己有把柄在劉成龍的手裏,蕭遠山又不敢表態讓礦上解決,無奈之下只能使出太極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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