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曾經那麼消瘦地躺在床上。那個人,曾經那麼的歇斯底里。容姒又想起父母下葬那天,親戚問她。「容姒,你沒有感情嗎?」
「容姒,你要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樣的夜晚,是如此的難熬。容姒攥了一下被子,又下了床。她倒了杯水,又坐在了書桌前。書桌上的文件很多,都是整齊擺放好的。就像她井然的生活。容姒打開了手邊的電腦,她低下眼睛,掃了一眼時間。現在很早,應該說非常早。對於很多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這兩年,容姒已經習慣在夜間處理工作了。早些年是因為忙,白天有很多通告和安排,晚上才有時間處理這些事情。現在是因為夢,雜亂無章的夢。她時常驚醒,睡覺的時候也時常覺得自己懸在半空中。醒來,又是一陣從半空中掉下來的心悸。容姒看文件看得很快,她另外一隻手也在鍵盤上。容姒的大腦有着最嚴謹精細的計算,眼睛掃過去,一頁的計算量便出來了。看了兩本文件,容姒圈出了五個數據點。容姒本想給助理打電話,剛拿起電話,又想到助理已經加班一個月了。「容總,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拼的老闆。」
「容總,我覺得你應該休息一下。」
員工們委婉地提出了休息的申請。
容姒扣上了電話,又查閱了自己的郵件。郵箱裏有一封母校的邀請。前年,她從財經大學的研究生院畢業。
「等你研究生畢業,我還要過來。」
這幾年過得太倉皇,日子也過得極其不清醒。仿佛是不久前的事情,不久前那個人參加她的本科畢業典禮。和她說研究生在讀的事情。一晃而過,她已經畢業這麼久了。
有時候日子過得很快,有時候日子又過得很慢。比如現在,還只是四月。程錦之和她說的那些話,是上個月的事情。容姒起身,拉開了厚重的窗簾,甚至打開了窗戶。之前也有一次,她打開窗戶站在窗邊。那個人消了氣,又過來關上窗戶捏着她的臉。「怎麼?就嫌我吵了?你開窗戶想凍死我嗎?」
「室溫太高了,空氣不流通。」
「所以說,你是讓我吹吹冷風冷靜一下?」
「空氣流通,神經就不會那麼亢奮……」
沒等她說完,那個人便跳到她的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脖頸。大概是自己太悶了,那個人沒少咬她,讓她出點聲。
而現在,只有冷風灌入她單薄的衣料。那個人哪裏是不講道理,分明是看她站在窗邊,怕她受凍。容姒緊緊握住了窗框,俯瞰着整個城市的夜景。程錦之大概會喜歡這個房間,她喜歡熱鬧的地方。她本身就是光,就該融入有光的地方。
「容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亮晶晶的眼睛。
「你會回來吧?」她示弱的聲音。
「姒兒……」她動情的模樣。
剝絲抽繭的回憶,讓容姒無所遁形。
容姒慢慢地合上了窗簾。容姒回到了座位,繼續處理着後續的工作。這一處理,又處理了兩個小時。筆記本的屏幕已經黑了,容姒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臉。她的臉看上去極其疲憊,眼底下是青黑的一圈。容姒的雙頰已經凹下去了。她或許該吃點東西了。
她需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冰箱裏的食物有很多,容姒的嘴唇一動,她拿出了冰箱裏的一袋咖喱汁。她似乎有些餓了。
即便是餓,容姒的動作也是慢條斯理的。程錦之喜歡做拌飯,因為簡單。剛開始她只是往咖喱汁裏面削胡蘿蔔,後來又看着蔬菜新鮮,往裏頭加青菜。有一次,容姒還在她做的拌飯中吃出了苦瓜的味道。
容姒將碟子放在了桌子上,她慢慢地坐下來。剛抬起頭,仿佛還能看到程錦之撐着腦袋看着她。「好吃嗎?」
容姒低着頭,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諾大的桌子,只有她一個人。容姒搖了搖頭。
不好吃。
再吃一口,還是不好吃。
「姐,你怎麼坐在地上吃東西?」容湛回來,便見到容姒坐在廚房的地板上。容姒的身側堆滿了碟子。
「餓了。」
容湛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垃圾桶。垃圾桶里都是拌飯的包裝袋。廚房有些亂。
容姒站了起來,她將手裏的碟子放在了廚台上。容姒嚼着口裏的飯,手心撐在廚台上。一切都很平靜,只是容姒剛一低頭。
「姐,你……」容湛更加不敢置信了。「你哭了?」
「太撐了。」容姒剛說完,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砸了下來。「我只是撐了。」
一個血也能咽回去的容姒,落淚了。
「hello程老闆?您還活着嗎?」程錦之剛摸到電話,電話里便傳來苟羽戲謔的聲音。「今天我生日,出來喝酒。」
程錦之似乎非常困,她又趴在枕頭上。「你能改天生日嗎?」
「沒辦法,生孩子這種事忍不住。忍得住我就讓我媽忍一天了。」苟羽說道:「你自個兒下來。我先去接夏柚。」
「你什麼時候到?」
「你是想看自己還能睡多久吧。」苟羽說道:「程老闆,你是被嫩模掏空了身子嗎?」
「什麼嫩模?」
「阿輝辦的趴體。嘖你喝斷片了?」苟羽說道:「反正不管了,你趕緊起來。拾掇一下自己。」
掛上苟羽的電話,程錦之成大字型地趴在床上。好睏。程錦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似乎想給自己打氣。打了兩秒的氣又睡着了。程錦之是被手機鈴聲炸醒的。
「程錦之,我們快到了。夏柚估摸你還沒起,讓我先給你打個電話。你就說,姐幾個體貼不?」
程錦之無力翻了個白眼。「好,我就起來。」
程錦之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洗澡洗漱,敷面膜化妝。挑衣服的時候,夏柚和苟羽便上來了。夏柚一上來,就顯得非常興奮。「聽說你和嫩模待了一晚?」
「我沒印象了。」有這回事嗎?
程錦之又轉頭看苟羽。「我跟你一起去趴體,你就看着我跟陌生人走?」
「是啊。我瞧對方好像沒成年呢。」
「夏柚!你幹什麼!」程錦之拉了拉自己的領口,偽作嬌嗔。「大白天呢。」
「我就看看你身上,有沒有留下未成年的『罪證』。」夏柚又轉頭看着苟羽。「門外,沒有什麼家長拿着棒球棍埋伏吧?」
「沒留意啊。」苟羽的神情也很嚴肅。「錦之,要不然你跟我們從後門走?」
平時程錦之還能噎回去,可被苟羽這麼一說,她心裏也有點犯怵。她不會真把未成年怎麼樣了吧?一想未成年,結果便在餐廳碰到了未成年。程錦之本來還在看菜單,倒是被苟羽杵了杵手臂。「錦之,未成年出現了。喲,還穿着高中校服。」
程錦之抬頭,便看到了三三兩兩的高中生。其中最高的那個,金髮碧眼,便是在阿輝的趴體上碰到的外國嫩模。對方見到她,神情有點一言難盡,轉身便走了。步子還有點快。
「錦之,你是不是技術不行啊?你看人家,見了你跑得飛快。」苟羽打趣地說道。「碰到就是緣,我叫她們過來。」
「給我一點臉好嗎?」程錦之扯了一下苟羽。「我好歹是國內知名女星。」
「懂的。」苟羽說道:「錦之,你也快三十了,有沒有想找一個固定性|伴侶?」
「八卦行業青黃不接了?」
「哈?」
「你怎麼做起了拉|皮條的生意。」
苟羽翻了個白眼。「我這是為你考慮,保持規律的性|生活,可以美容。我最近見你,皮膚差了很多。」
吃過飯,苟羽又把車開到了湖邊。三人在車裏喝了點酒。苟羽歪倒在一旁,夏柚倒是靠在程錦之的肩頭。「想當年,我們個個十八,如今都是奔三的人了。」
「我們這些人裏面,就屬你最有出息了。」夏柚和程錦之說道。「華納影后,還是凱斯最佳外語片的女主角。」
「是啊,這幾年也就拍戲了。」上一世,程錦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能夠和國內最出名的演員同台競技,還在三十歲之前進軍了國際。「你也行啊,和付千笙這些年也算穩妥。拍了兩部喜歡的戲,還做了自己想要的慈善事業。」
聽了夏柚和程錦之的話,苟羽翻了個白眼,坐起了身。「你們一個個,是七老八十了嗎?開始回味往事覺得自己很有出息了?」
「拜託,屬於我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好嗎?」苟羽張開了手,又「哇」地一聲,腦袋趕緊伸出了車外。程錦之有些嫌棄地看着苟羽,倒是夏柚體貼,拍了兩下苟羽的後背。
「差點就吐在我的新車裏了。」苟羽擦了擦嘴。「我說到哪了?」
「屬於我們的人生剛剛開始。」
這時,苟羽的電話響了。「等下。」
苟羽本來還有點醉意,聽了電話看了一眼程錦之,雙肩抖動開始「詭異」地笑了起來。還沒掛電話,苟羽便摟住了程錦之和夏柚。「程錦之,你挺能掰扯的嘛。」
「哈?」
「我問阿輝那晚的事兒,阿輝剛給我電話了。」苟羽邊笑邊喘地說道:「小姑娘澡都洗好了。你握着小姑娘的手,罵了兩個小時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