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趙允初他們全家人其實都很神奇,也不知道是什麼基因。
趙允初他爹呢,是太宗第八子,早早就封了王,且文武雙全,既擅長文詞書畫,又能止小兒夜啼。不過自從先皇駕崩後,今上年幼,他為了避嫌,就一直閉門謝客了。
這麼一個牛叉的爹,生出來的兒子卻沒有一個像他的,反倒幾乎個個奇葩。
趙允初不用說了,他作為幼子,倒是繼承了他爹的武力值,但是居然天生只對佛學感興趣……正經的學習成績都不咋樣。
眼前這位趙允初的哥哥趙允迪,更是天生的斷袖,別說搞書童和調戲小和尚了,他似乎從小就覺醒了,什麼王公貴族家的少爺沒調戲過啊,家裏為了此事雞飛狗跳多很多次了。
還有一個雲雁回記憶比較深刻的,叫趙允良,也是個神人。每年王妃也會帶上家裏人來大相國寺幾次禮佛,但是雲雁回愣是只看到過清醒狀態的趙允良一次。
趙允良如今已經封了爵,也有正職工作,但是,他這個人特別愛睡覺,若要作樂,晝伏夜出,打都打不醒,不知是否睡神轉世。
這些都是雲雁回親眼得見,絕不是趙允初他爹為了自保,讓兒子們也藏拙。
……
就這樣一幫兄弟,雲雁回覺得趙允初的爹娘一定心累至極,難怪他們對趙允初都還挺寬容,不是趙允初太優秀,完全是他兄弟們太荒唐,把他都襯得乖巧無比了!
趙允初他家的心態現在被鍛煉得十分之好,讀書不好沒關係,只要沒其他毛病就好,反正作為宗室,總不會餓死的啊。
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雲雁回想着,不禁憐愛了趙允初三秒。
大過節的,看磨喝樂還剩下幾個,雲雁回挑出唯一一個手拿荷花的,遞給了趙允初,「這個送你吧。」又對惠沖說,「算在我的賬上。」
趙允初受寵若驚,臉紅撲撲的,捧着那座磨喝樂,「謝謝師兄……」
趙允迪嘿嘿怪笑,「謝什麼謝,你不是也有磨喝樂要送雁哥兒麼,愣着幹什麼,交換呀。」
趙允初受到指點,連忙把懷裏的匣子給了雲雁回。
所以說呢,也不是人家賣磨喝樂,就不能送磨喝樂了,這就是份心意。
雲雁回打開一看,裏面這尊磨喝樂比他的要精緻一些,但是好在趙允初還算明白,沒有送那種鑲着象牙珠寶的磨喝樂,否則他肯定不好收。
「謝謝。」雲雁回乾脆地收下了,雖說趙允迪有點陰陽怪氣的,但是他把這人當奇葩,根本不在意。
趙允迪本來是被禁足加養傷的,但是他不甘寂寞的心在七夕越發躁動,所以藉口領趙允初出來玩兒,拖着傷腿出門,其實抱着一顆想要艷遇的心。誰知道他小弟像只脫韁的野狗,拖着他就來找小和尚,根本不顧他的意願……
「小弟,既然你和雁哥兒要好,那我便把你留在這裏,約個地方,晚些時候我來接你一起回府,怎麼樣?」趙允迪巴不得立刻脫身,他才不想站在這裏看兩個小屁孩玩什麼做朋友的遊戲,何況旁邊站的惠沖也不是什麼美貌和尚。
趙允初:「哥,你的腿是殘的,你還要去哪裏?」
趙允迪:「你知道我是殘的你剛才拉我走那麼快?講點道理好不好??」
「……」趙允初赧然,「對不起……沒有注意到。」
「所以說,我現在要走了,二更天的時候我們還在這裏見!」趙允迪說着,招招手轉身就走了,一下子沒入人群中,就像魚兒入海。
趙允初啞然片刻,嘆了口氣。
惠沖憐愛地看了他一眼,「師弟,你就在這兒待着吧,我們把磨喝樂賣完了,便帶你逛一逛。」
也只能這樣了,趙允初老老實實蹲了下來。
倒是雲雁回,這會兒忽然內急起來,他向來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喝水多。好在他們是二人一組,便和惠沖說了一聲,要往廁所去。
趙允初剛被他哥拋棄,急得站起來,「雁哥兒,你去哪,我也去。」
「我解手啊你也跟來!」雲雁回把他又摁了下來,無語地往廁所跑。
趙允初便又蔫蔫地蹲好了,心中想着,若是剩下這些快些賣完,和惠沖師兄、雁哥兒一起耍,倒也還好。
正是此時呢,眼前出現了一雙腳,順着抬頭一看,是個華服少年在俯身看他們的磨喝樂。
趙允初站了起來,那少年的目光便順着看見了他懷裏的磨喝樂,一指,瓮聲瓮氣地道:「我要這樣捧蓮花的磨喝樂。」
惠沖說道:「沒有了,都賣完了。」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趙允初的磨喝樂看,「怎麼沒了,這不是還有一個嗎?」
惠沖忙解釋:「他也是客人,這是已經賣出去的。」
少年不依,「你賣給我,我出兩倍的價格也行。」
這是雲雁回送的,趙允初哪裏會肯賣,他往後一退,說道:「這是我的,不賣。」
少年不開心了,他嬌蠻慣了,伸手便想推趙允初一下出出氣。
哪料想,手剛剛碰到趙允初的肩膀,就被護磨喝樂心切的趙允初條件反射地抓住胳臂,反手便是一摔,身體擰着跌到地上。
而且因為趙允初還抓着他胳臂,只聽咔的一聲,整條手臂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扭着,折了。
趙允初趕緊撒手,「我沒有用力!」
「……」少年聽了這話,差點氣昏過去,又生理性疼痛得淚流滿面,拿另只手的袖子抹臉,「你給我等着,我,我要你好看……」
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最近怎麼這麼倒霉!還想七夕一個人出來逛逛換下心情,竟被個小毛孩兒打折手了!
趙允初非常不理解,「明明是你先動手的。」
趙允初也知道自己力氣比較大,從小他爹娘就教他控制好自己的力氣,否則容易傷人。方才是一下子被推,身體比腦子快,根本沒控制得住。
但是趙允初卻覺得,這是這人自找的啊,你幹嘛推人呢?
惠沖也忍不住說道:「這位小郎君,要講道理啊,分明是你動手不成反而受傷。」
正在這時,雲雁回也解完手回來了,看到他們攤位前有個姿勢詭異的人坐着,路過的人都在瞧了。在他去廁所的短短時間裏,這是發生什麼了?
「怎麼了?」
那人聽到聲音,望了過來,看到雲雁回後,竟是喊了一句:「是你!」
雲雁回一看他,先是心裏猛然一驚,因為這人正是前幾日因為揍他一拳被他和雙宜套了麻袋之人,他一下子想到是不是這人查到他是誰,跑來算賬了。
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如果真是查到了,看到他不可能那副驚訝的模樣。嗯,應該是巧合。
雲雁回於是放下心來,也驚訝地說:「是你啊……」
惠沖看看說道:「咦,你們認識啊?」
若是有交情那就尷尬了,這人可是被允初師弟打折胳膊了。
趙允初也想歪了,十分委屈地搶着說:「雁哥兒,是他先動手想打我的。」
「……」雲雁回摸了摸自己還沒好全的臉,「嗯,當初也是他先動手給了我一拳的。」
趙允初、惠沖:「……」
周惠林很尷尬,但是又很不甘心:「嘁,你分明和鄭凌是一夥的,揍你怎麼了。」
雲雁回聽到鄭字,心裏猛跳了一下,這個人名按話意,指的分明是那日另一個少年。雲雁回曾去找過開封府的當值衙役,但是對方十分謹慎,並不透露半分。
這會兒雲雁回聽了,便不動聲色。然而聽完整句話又十分不爽,想着是不是該再套一次麻袋了。
趙允初撈了撈袖子:「師兄,我把他另一條胳膊也拆了。」
周惠林嚇得不顧疼痛,往後蹭了幾步,殺豬一般叫道:「你敢,我爹乃是工部侍郎!」
趙允初小臉繃得緊緊的,一點兒也沒露怯,「那又怎麼樣,我姓趙,打死你不過在家關幾年!」
周惠林傻了,沒想到這小孩竟是宗室。而且聽其意思和官家關係還算近的,很可能是哪位親王家的王子。先皇子嗣單薄,如今只余官家,堂兄弟可就是最近的兄弟了。
不是說每個宗室都牛,但打死他可不是不可能降死罪麼,你敢跟人豁出去玩兒狠?衙內怕什麼樣的人?不一定怕背景比他們硬的,但一定怕比他們更狠的,尤其是二者相加。
他真想這人是胡說八道的,但是冒充宗室是大罪,看此人穿着更非平民。
別說周惠林了,其實雲雁回和惠沖也傻了,不明白趙允初怎麼撂狠話了,擺身份是一回事,但是正常來說,不會開口就是頗有些無賴的殺招吧。
何況這根本不是他們這位師弟平日的畫風啊,趙允初,一個連碰瓷兒都不會的人誒。哎喲喂,雲雁回曾認證的當世唯一的傻白甜王子皇孫難道也是西貝貨?
「你你你……你不敢……」周惠林自己說着都沒底氣了,不禁看向惠沖和雲雁回,這時候,能打圓場的只有他們了。
果然,惠沖拉住了趙允初,雲雁回也輕輕開口道:「大過節的,退一步海闊天空。」
忍一時風平浪靜……媽的,都知道家門了,回頭人後再搞你。
開什麼玩笑,以為只有家世更過硬的能治你嗎?套麻袋還不夠,那這次正經教你學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