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大擺喜宴賀羅姨娘入府時,雖然明知道紀王妃不會忘了金側妃,他還是親自派人叮嚀要挑選她最愛吃的菜色送去,讓她也沾沾喜氣。
紀王妃和呂側妃就誇讚他是個心軟長情的人,從沒做過喜新厭舊的事,以前再寵金側妃,也不肯讓她佔了正妻的位子,現在再疼羅姨娘,卻還沒忘了犯錯在雜院自省贖罪的金側妃。
又說她們能嫁給王爺這樣的人是如何幸運,金側妃在雜院也一定非常感動云云,直說得淮安王飄飄若仙,越發覺得自己好的不得了。
金側妃面對滿滿一桌價值不菲的山珍海味,心裏十分氣憤酸澀,這分明就是王府規格最高的上等宴席,雖然王府不缺銀子,可也太把一個賤妾當回事了。
好在淮安王幾乎每過一兩年就要納一名新妾進門,卻沒有幾個能長久地留下來,就是留下來也和木頭美人似的坐等老死罷了,這個肯定也一樣,心裏也就舒坦了些。
漸漸地卻聽說新姨娘十分美貌受寵,頓時醋意翻湧氣憤難耐,可是上一次的事讓她明白要剛柔相濟,這種事以前發生過很多次,最後還不都是她贏了,這次也一樣,卻絲毫不覺得自己已經徐娘半老,要被年輕的美人比下去了。
冷淨下來後開始想對策。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這人納進了府,就不象在外偷偷摸摸時那麼有吸引力。
王爺經過這些天的日夜廝守,對羅姨娘的熱度應該也降了些,可也還正處於戀姦情熱中,此時出面效果不大,不如再等上一段時間。
等王爺對她的興趣真正降低了,自己再使些手段,又有小別勝新婚的別樣風情,不怕王爺的心不回來,再用些更厲害的套路,那個羅姨娘也不過和無數個送進王府的美人一樣曇花一現罷了。
不過這個時間不能等的太久了,否則會適得其反。
幾天後府里又起流言,說是金側妃過生辰的時候,王爺兩天兩夜沒有回府,不是辦差去了,是羅姨娘在府外生病了,王爺衣不解帶地陪着她,連金側妃的生辰都誤了。
流言雖然被紀王妃壓下去了,金側妃還是聽到了,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氣憤難耐之後決定服軟,反正淮安王那人她知道,最見不得美人有難。
於是就餓了一天,再加上心情不好,休息不好,當真看起來有了病態,然後病秧秧地躺在床上,派人去請淮安王。
卻不知她這邊的動靜紀王妃早就派人盯着,猜到她的打算,立即就做了安排。
於是金側妃託病派人去請淮安王,淮安王卻有事出府了,原因是羅姨娘的兄弟有了消息,求了淮安王親自去查證,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金側妃聞言差點氣暈過去。
紀王妃聽說她生病後,立即下貼子派人太醫診治煎藥,又帶了呂側妃親自上門探視,讓廚房做了清淡好消化的茶飯,十分的周到體貼。
等到淮安王回府,天色已經黑盡,紀王妃匯報了金側妃生病的事,淮安王本來有些愧疚想要去探病,紀王妃又說太醫看過沒有大礙,已經吃了藥睡下了,現在是晚上陰氣重,探望病人不吉利,羅姨娘還等着王爺回去一起用晚膳,不如等明早再說。
冬夜又黑又冷的,淮安王奔波一天也疲憊不堪,再聽說賢妻已經把金側妃的事情安排好了,羅姨娘那裏美人暖帳熱湯熱飯地等着,哪裏還肯再過去,何況他還要告訴美人今天尋親的情況。
其實羅姨娘弟弟的下落是紀王妃派人打聽到了,她故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淮安王,好把替美人尋到親人的恩情落到他身上,讓他心裏和羅家姐弟的情份更近些。
雖然金側妃已經落敗,但紀王妃還是半點不敢輕心,這幾十年她橫行後宅,手段自是不一般,和淮安王也確實有些真正的情份,絕不能讓她再翻身。
金側妃用盡心思裝病,卻直到夜深也沒有見到淮安王,還灌了一肚子苦藥,又吃的都是精粥小菜,心中早就委屈窩火至極。
待聽到淮安王是替羅姨娘尋親才出的府,晚上回來不但沒來看見,還留宿羅姨娘的晚晴院,當即氣的差點吐血了,這一次她是真的生病了。
第二天淮安王用過早膳就要去看金側妃,心裏直覺自己是個重情重意的好男人,有此美人在懷居然還不忘年老色衰的側妃。
羅姨娘今日打扮的分外素雅動人,銀白粉藍仙氣飄飄,頭上也只戴着鑲珠的銀花枝和一支羊脂玉簪子,手上和耳邊配了同樣質地的羊脂玉鐲和耳墜,看的淮安王越發移不開眼睛。
細心的服侍他漱了口更了衣,又嬌嬌地說:「我已經正式拜見過了王妃和呂姐姐,卻一直沒有機會去給金姐姐磕頭,實在是失禮之極。
本來想去,王妃說金側妃做了錯事自貶為粗使住雜院,現在去了不合適,傳出去別人還以為金姐姐心中不一,還是等有合適的機會再說。
我尋思着拖久了也不合適,姐姐心中還以為我不敬,今日去探病正好是個機會,我去給姐姐磕個頭,就是傳出去也沒什麼。」
說完美目殷切地看着淮安王,淮安王心裏一熱,越發覺得美人溫柔懂事,何況他從內心也希望能與美人同行,當即應了。
兩人跨出屋門,羅姨娘卻呀了一聲,抱住肩直瑟縮:「好冷呀,王爺且等會,我去穿上披風。」
然後回屋穿上了海棠紅蜀錦遍地金的白狐裘披風,簡直晃若神仙妃子,淮安王與愛妾同行,聽着她嬌語說笑問東問西,直覺寒風都變成了三月春風,一路上都喜上眉梢。
直到進了金側妃的屋子才記起要做出為愛妃的病情憂心忡忡的樣子,半病半氣有氣無力的金側妃卻已經看到了他臉上的喜意,頓時又悲又苦,他這是盼着自己生病是不是?
滿室的藥味,淮安王忍住掩鼻的衝動,變成滿面憂色的樣子,焦急地問:「愛妃身體如何了?」
金側妃掐着手心告誡自己今日不可任性,就忍住氣,欲撐着身子坐起來好好說話,淮安王已經走到床前,頓時香風陣陣,他身後閃出一個妙齡美人來,十分的美艷動人,晃若神仙妃子耀眼。
金側妃頓生滿心自卑,立即就意識到她是誰,心中氣苦驚怒,正欲斥責,那位妙齡美人婉若鶯啼一般出聲:「姐姐的屋子好熱,她受得了嗎?」
淮安王眼裏再沒有任何人,似乎都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立即體恤地解去佳人的披風遞到丫頭手中:「這屋子是熱了些,煙兒先脫了這個,出去時再披上,小心染了風寒。」
金側妃目欲噴火,再看到眼前女子脫了披風后一身素淨宛若居喪,就連頭上的首飾也是白花花的一片,再忍不住破口大罵:「哪裏來的賤貨?也配稱本妃姐姐?你家死人了穿着孝服?誰許她進來?滾出去滾出去!」
屋裏的人都驚呆了,片刻羅姨娘叫了一聲捂臉跑了出去,淮安王朝金側妃怒吼一聲:「你瘋了!」
然後轉身就去追羅姨娘,在院子裏一把拉住她:「煙兒別哭,小心哭皴了臉,外面冷,你還沒穿披風!」溫柔哄勸的聲音清楚地傳進屋裏,金側妃已經呆呆地沒了反應。
淮安王很快進來,朝那個抱着披風發呆的丫頭罵道:「你是死人不成?不知道把披風拿出去給姨娘披上?」
那個丫頭嚇得趕緊跑出去,淮安王來到帳子前,看着金側妃憔悴蓬亂才態畢顯呆若木雞的樣子,壓下心頭的厭惡,忍着氣說:「昨日你病了本王不在,王妃也請了太醫給你診治了,本王又回來的晚了,嫌大半夜的探視病人不吉利,所以大清早就過來看你,你做了那麼多錯事,還有什麼怨懟的?」
金側妃心裏剛好受些,正欲指責他看望自己為何還要帶別的女人,不是存心給她添堵嗎,他的神色一柔:「還有煙兒,她年紀輕輕卻溫柔知禮,說進府多日沒有機會給你磕頭,有失禮數,今日剛好是個機會,這才大冷的天好心陪本王過來,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她年紀比安陽還小,還是一個孩子,王妃和我疼她都來不及,她好心來探病,你這麼大年紀,那麼惡毒地罵她忍心嗎?」
金側妃聞言心如刀割雙手直發抖,目光冷厲如刀地說:「好心陪你過來?那賤人是想咒我死吧?哪有探病穿孝服的?又不是她家死了人!什麼還是一個孩子,有這麼會發騷的孩子嗎?我年紀再大也不是王爺的娘,有人再年輕,王爺卻已經把她當小娘了!」
淮安王大怒:「簡直不可理喻!難道本王說錯了!難道你是二八妙齡!煙兒本身艷色動人,所以最喜素雅裝扮壓一壓,王妃都誇她這樣打扮好看,那套首飾就是王妃特意賞的,你卻說的如此難聽!什麼她家死了人,她家現在就在王府,整個王府就你一個病人!」
說完拂袖而去,在院裏還不忘柔聲哄勸美人幾句,細細給她系好披風,然後相攜而去。
金側妃象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倒在床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枕頭上。
至此,她真正的大病了一場,淮安王再沒來過,倒是紀王妃不由分說讓人把她搬回了原來的住處,請了太醫上門診治,又請安陽回娘家侍疾,還許安懷每日下了宗學來探病,長生也派人上門探視了。
淮安王在妻子和羅姨娘的合力苦苦勸說下,也屈尊來了一趟,表達了關心之後,還說了王妃和羅姨娘是如何不計前嫌賢良懂事,在她倆的相勸下,自己才原諒了金側妃。
臨了又讓她放寬心胸好好養病,要和姐妹們好好相處,多學學王妃和羅姨娘的長處,不要再尖酸刻薄不容人,
他淮安王不是喜新厭舊的人,再寵羅姨娘也不會讓她越過側妃去,而且側妃為他生養了一雙兒女,是有功之臣,下半輩子就安心在王府錦衣玉食的養老,還許諾明年四十整壽給她好好慶生辰。
金側妃木然地應了,神色已經看不出悲喜,漸漸地病好了,卻仿佛老了十歲,性子也變得沉默寡言,也不象以前那樣喜好打扮,甚至象是躲着淮安王一般。
淮安王就有些擔心,他不願意看到金側妃這付樣子,就找藉口躲着她,幾乎再不踏進她的院子,更別說過夜了,他寧願偶爾去一次紀王妃或者呂側妃過夜,也不願意招惹金側妃。
卻又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羅姨娘也三番五次勸他,還說等金姐姐消了氣,一定要給她磕頭。
後來紀王妃提醒他,說現在安懷很懂事,雖然學業不是很用功,也喜歡吃喝玩樂講排場,但他是王府的庶幼子,前面有兩個哥哥遮風擋雨支撐門戶,他將來又不需要繼承家業,學的那點東西做個富貴閒人足夠了,金側妃操心的應該不是這個。
她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只有安陽,她們年輕夫妻常年不見面總不是個事,如果解決了這件事,金側妃應該心情就好了,等安陽有了孩子,她肯定一門心思照管孫子,哪裏還顧得上生事?
於是淮安王下了決定向皇上求情,說不求明澈升官,只求就近任職,能讓他們小夫妻一年團圓幾次就行。
李世民答應開了春就把明澈平調到離京城不遠的陳倉府任職,雖然沒有升職,卻離家近多了,攢下的假期剛好每個月都能回來一趟。
安陽高興極了,不但親自上門向父親道了謝,還誠心誠意地向紀王妃道了謝,還去德孝公主府看望了嫡姐。
她這次是真的心生感激,紀王妃不但勸說王爺把明澈調回了京城附近,還不時派人給她送些新奇的首飾器物,還帶她入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在人前給她做足了臉面,讓那些因為明澈之事背後看她笑話的人收斂了許多。
金側妃果然神色開朗多了,還親自打扮整齊了向淮安王和王妃道了謝,也肯偶爾去紀王妃那裏坐坐,淮安王也就放下心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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