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沒想到俞元愷這麼幹脆。
明明之前還是只能呆呆被自己調戲的人,現在膽子好像變大了。
不過既然如此,他當然也不能示弱,當即跟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俞元愷站在入口處躊躇,似乎有些愣神。
高朗的臥室裝修得很舒適,地上鋪着厚厚的長絨毛地毯,踩上去軟軟的讓人幾乎疑心自己會站不穩。床並不是傳統的四方形,而是圓形的,也並不靠牆擺放,就放在房間正中,讓人分不出頭尾來。
最重要的是,這房間整體的色調偏暗,地毯是黑色的,床上用品則是深藍色,就連牆壁似乎也貼上了深藍色的壁紙。天鵝絨的窗簾垂下來,將窗戶密密實實的遮住,燈光也是黯淡的暖黃色。
站在這個房間裏,沒來由的就讓人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抑。不過,可以想像睡在這樣一間房間裏,的確是可以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睡它個天昏地暗。
這讓俞元愷感覺十分不習慣,但想想也的確十分符合高朗的審美和性格。
像是他會住的地方。
這個認知讓俞元愷心裏產生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感受,好像自己通過進入房間這個動作,無形之中又更加靠近和了解了高朗一些似的。
高朗在牆壁上按了一下,將被收入牆壁之中的衣櫃召喚出來,對俞元愷道,「明天去把你的東西搬過來吧,衣櫃分你一半。」說着拿出一套睡衣遞給他,「今天先將就一下,穿我的。」
這最後一句話帶着幾分促狹的意味,再加上他特意將一條未拆封的內褲放在睡衣上面,更是半分都沒有遮掩他想要調侃俞元愷的心思。
以高朗對他的了解,本以為俞元愷怎麼都會有些不自在。誰知他接過高朗手裏的衣服,面上一派淡定的點頭,「好。」
然後就轉身往浴室走了。
高朗不死心的在後面追問,「知道浴室里的東西怎麼用嗎?需不需要指導?」
俞元愷頭也不回的關上了門。
高朗自己站在門外笑了一會兒,聽見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才轉身從衣櫃裏拿出枕頭,擺在床上。
他自己睡覺不怎麼老實,圓形的床也不用分什麼床頭床尾,所以平時幾乎不用枕頭,一張床隨便自己滾。所以枕頭雖然跟其他東西是配套的,但他卻從來沒有用過。不過既然俞元愷也要住在這裏,自然就不能再這樣了。
將兩隻枕頭並排擺在床上,高朗自己看了看,心裏忽然真的生出幾分過日子的意思來。
俞元愷的動作很快,不就之後就穿着一身睡衣出來了。他從高朗身邊走過時,高朗感覺到了一陣寒意,抓住他的手摸了摸,問,「你用的是冷水?」
雖然時序已經入夏,但是天氣還有些反覆,這兩天的氣溫很低,洗冷水澡是可能感冒的。
俞元愷一對上高朗的視線就領會到了他的意思,不由生出幾分窘迫。但他偏偏還沒有辦法辯解,因為剛剛在浴室里,想到這是高朗的家中,周圍的東西都是高朗用過的,沐浴露、洗髮水也都帶着高朗身上的味道,這一切讓他像是被高朗這個人徹底包圍住,在這種環境裏,自然很難克制自己。
身為一個健康的正常的男性,在自己的意中人家裏沐浴,接下來還要跟對方同床共枕,他又怎麼可能沒有反應?
他垂下眼避開了高朗的視線,「嗯」了一聲。
高朗畢竟沒打算今晚就跟俞元愷做點什麼,所以調侃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所以他放開手,含笑道,「那我去洗澡。」
不過等進了浴室,被其中瀰漫的水汽包裹時,高朗發現,其實自己也沒有比俞元愷好多少。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大男人,有點兒反應實在是不奇怪。不過他的態度可要比俞元愷坦然得多。如果是平時,高朗免不了要擼一把,不過現在俞元愷就在外面,高朗認為如果自己真的有需要,也不該是用這種辦法來解決,於是……
他也只好沖了個冷水澡。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的腳步不由遲疑了一下,想到自己剛才調侃過俞元愷,如果俞元愷反問「你怎麼也用冷水」,自己改怎麼回答呢?
不過事實證明他實在是想多了,俞元愷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至少從頭到尾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高朗以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自己應該會有些睡不着。畢竟平時他的覺都很輕,若非如此,也不必非要將自己的房間裝修成這樣了。然而躺下之後沒多久,他就睡着了,甚至比平時更快一點。
倒是俞元愷睡不着。不過他睡不着也不會輾轉反側,靜靜的平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只是腦子裏各種紛亂的念頭轉個不停,似乎根本無法休息。過了不知多久,察覺到身邊人的呼吸變得輕緩綿長,顯然是終於熟睡,俞元愷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關着燈,沒有任何一點光源,所以即使睜開眼,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俞元愷在這黑暗之中,努力的按捺住轉過頭去看看高朗的衝動。——即使他轉過去也什麼都看不見。
相比於昨天的激動,這時候俞元愷的心情已經逐漸平靜,情緒也鎮定下來。
雖然這件事的進展既順利又快速,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但這的確是俞元愷想要的,所以這會兒他躺在有些陌生的床上,聽着身邊高朗的呼吸聲,只覺得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歡喜與滿足。
這種情緒並不劇烈,但卻就像是某種緩慢的化學反應一般,在他的心裏一點點的醞釀發酵,讓他不由自主的將所有的注意力投注於其上,想要知道這個實驗能夠得到怎樣的結果。
不過,他這種浪漫與嚴謹相結合的念頭沒能持續多久,就被身邊的人打斷了。
俞元愷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高朗,倒是高朗自己渾然不覺,他在睡夢之中翻了個身,長腿一伸就壓在了俞元愷身上。這個動作讓俞元愷的呼吸輕了一瞬,身體也跟着僵了片刻,確定高朗並沒有醒過來,這才慢慢的放鬆下來。
放鬆之後,心裏忍不住生出幾分好笑的情緒來。高朗平時看上去就是很張揚的樣子,原來睡着了之後也不遑多讓。
但這還只是開始。
接下來的一整晚,俞元愷算是徹底的將高朗的各種睡姿都解鎖了一遍。
他時而一條腿搭在俞元愷身上,時而頭伸過來在俞元愷肩窩上蹭蹭,時而八爪魚一樣將俞元愷僅僅抱住,其中還有兩次,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俞元愷睡在一邊礙事,差點兒把他踹下了床。
俞元愷一開始還有點讓高朗安分一點、好好睡覺的意思,後來發現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而且被高朗這麼一打擾,自己也沒辦法繼續睡,索性放棄睡覺,開始認真的觀察起高朗來。
這個過程其實很無聊的。但是天賦異稟,做實驗的時候能夠盯着發生器一看就是幾個小時,絲毫不覺得枯燥的俞教授卻覺得這一切都很有趣,似乎……比他以前做過的那些實驗都更加有趣。
因為他能夠在實驗開始之前,大致預料到實驗過程中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卻不能預料高朗哪怕一個微小的動作。
這個人,如果作為一個課題存在,或許足夠自己研究一輩子。
高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徹底調了一個頭。不過他一開始沒有發現。因為這床又是圓的,不仔細分辨很難判斷出哪邊是頭,最重要的是俞元愷把枕頭搬了過來,自己也跟着睡過來,兩個人看上去跟昨晚入睡之前竟沒什麼分別。
不過高朗畢竟很熟悉這個房間,所以徹底清醒過來之後,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我昨晚沒有吵到你吧?」他有些心虛的問。未免俞元愷不好意思承認,又補充道,「說實話。畢竟以後可能還會在一起住很長時間,最好還是趕快彼此適應。」
俞元愷只好道,「我做實驗的時候也經常熬夜。」
言下之意,就算是一晚上不睡,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但高朗才不管他的解釋,吃過早餐之後便強制要求俞元愷躺在床上繼續補眠。
「你回來的事情,實驗室那邊知道嗎?」他問俞元愷,「要不要聯繫一下,請個假什麼的?」
「我是借調出去的,時間還沒到。在那之前都可以自己安排。」俞元愷說。實驗室的工作時間彈性本來就很大,事情都是教授們自己做主,俞元愷手裏的工作已經暫時轉交出去,所以並不急着回實驗室工作。
原本這樣安排是為了能夠有更多的時間跟高朗相處,將這件事徹底解決。哪知事情順利得簡直不可以死,這些時間反倒都空下來了。
高朗聞言,眼睛一亮,「有多長時間?」
「半個月。」俞元愷道。
高朗立刻道,「既然如此,回頭我將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我們出去旅行一段時間吧?」
「好。」俞元愷沒有異議。
這個意外之喜讓高朗精神大振,他看了看時間,道,「那你在家裏休息吧,我先去公司看看。中午一起吃飯,然後去幫你搬東西,怎麼樣?」
「好。」俞元愷見他要走,又叫了一聲,「阿朗。」
「嗯?」
「你過來一下。」俞元愷看着他說。
第一次見面時高朗就發現他的眼睛十分深邃,眼瞳是純粹的黑色,就像是兩個幽深的漩渦,眼神沉靜銳利。被他這麼看着時,會讓人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所以他便直接走到了床前。
俞元愷坐起身,拉了一下高朗,讓對下彎下身,然後才仰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早安吻。」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