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笛依依不捨又萬般無奈的走到病房門口,當然,她是不放心真的留他一個人在病房內的。
所以,她走到門口之後,就小心翼翼的脫下自己的鞋子,然後光腳再走進去。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她連呼吸都極力的壓抑着。
她只想這樣悄無聲息的陪在他身邊,即使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只要陪着他,默默的關注着他,她心底也能稍稍安慰一點。
可她還是忽視了季堯敏銳的洞察力,即使她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可她身上的氣息是無法掩蓋的。
季堯感覺到了她身上那熟悉的氣息,更加頹廢的蹙眉,嗓音嘶啞的有些讓人心酸,「陶笛,你這麼快就把我當瞎子一樣糊弄了?」
陶笛心驚,聲音更弱了,「老公,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離開你,你也知道的,我是那麼那麼的依賴你……」
她沒敢說是不放心他,可即使這樣,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季堯打斷了,「出去!!!!立刻!!!」
陶笛跟他結婚這麼久以來,都沒有被他這麼冷漠的吼過。即使之前磨合期的時候,他也對她過脾氣。可沒有一次有現在這樣強度的。
他越是態度兇狠,她就越是心疼他。
她了解他,他是一個倨傲的男人。他現在看不見了,自己內心承受的肯定更多。
她不覺得自己委屈,只是很心疼。
心疼的自己眼眶都紅了,眼淚也忍不住滑了出來。
可她不敢哭出聲音來,只能捂着唇,極力的壓抑着。
季堯臉色更陰沉了,他現在變成了這樣。已經無法面對她了,他所有的驕傲和優越都被這件事無情的粉碎了。他只想要一個人待着……
陶笛連忙退出去,「老公,你別激動。我走了,我真的走了。你要是想我了,就讓護士給我打電話。」
這一次,她是真的離開了。
她快步離開病房,出了病房,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來……
季堯眼睛看不見這件事,讓季向鴻再一次痛心疾。
他這個錚錚鐵漢子一樣的人,第一次頹然的嘆息。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接二連三的出事?一波又一波?
這到底是怎麼了?
季堯不願意面對現實,在趕走陶笛之後,只一個人待在病房內。不配合治療,也不理任何人。
陶笛不敢進病房,只能悄悄的站在病房門口,試圖靠他近一點。她從護士那邊問他的情況,得知了他的情況,她真的好擔心。所以,就通知了季向鴻。
季潔也來了,她聽說了小堯瞎了之後,重重的踉蹌了一步。
最後,陶笛跟季向鴻商量,讓護士給季堯注射了鎮靜劑。
季堯這才睡着了,他睡着了之後,醫生才能進一步給他做詳細的檢查。
醫生檢查完了之後,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讓陶笛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還是不死心的問,「醫生,我先生他到底怎麼樣了?他的眼睛怎麼會突然看不見?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醫生無奈道,「應該是之前顱內沒有清楚的血塊,壓迫到了視神經,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什麼時候能恢復?我先生現在情緒很不穩,他什麼時候能恢復?」陶笛一雙眸子裏滿是急切和心疼。
醫生抱歉的搖頭,「真的很抱歉,這個我們也說不準。只能看後期他自身的恢復情況了,也許他過了明天就能看見,也許他三五十年後才能看見。總之,這個真不好說。」
季向鴻看着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突然變成這樣,心都快碎了。楞在原地,半響沒說話。
陶笛只是不停的搖頭,「他會沒事的,他很快就會看見的。」
季潔則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是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她垂着眸,眸光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愧疚,有後悔,有掙扎……
醫生離開後,病房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這種安靜,讓人呼吸都不由的壓抑。
陶笛趁着季堯睡着了,才敢這樣深情的凝視着他。
才兩天,他好像又瘦了一圈。怎麼能讓她不心疼?
她慢慢的上前,手指輕輕的描繪着男人的五官。眼淚忍不住順着臉頰滑落,滴到他的臉頰上。
其實,她真的不介意他是不是永遠看不見了?
就算他真的永遠看不見了,她也願意做他的眼睛,永遠的不離不棄。
只是,驕傲的他現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也不肯面對她。
真的讓她好心焦……
她不敢刺激到季堯的情緒,所以在護士說藥效快過的時候,她又急忙離開病房,走出病房,才顧得上擦拭自己的淚水。
季向鴻出了病房,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一個人站在走廊盡頭的吸煙點,抽光了一整包香煙。
季潔站在他身後,看着他這樣,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有些衝動的跑去筱雅的病房,筱雅正在聽音樂。
她第一次很激動的上前,將筱雅耳畔的耳機扯掉,然後冷冷的看着她。
筱雅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問,「姑姑,你怎麼了?你幹嘛這麼看着我?我最近可是什麼事都沒做?」
季潔冷冷的勾唇,轉身將病房的門關上後,壓低聲音指責道,「你做的還少嗎?筱雅,我真後悔幫了你那麼多!!」
筱雅蹙眉,「姑姑,到底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
季潔嘆息,「小堯瞎了,他瞎了,你知道嗎?」
筱雅像是被一根鐵棍打中了腦袋,整個人都懵了。她不知道堯哥哥瞎了,也不相信堯哥哥瞎了。
瞎子?
什麼概念?
她瞬間就聯想到大街上帶着墨鏡,然後拄着拐杖,四處摸索的可憐盲人。
她高高大大,英俊無比,魅力無邊的堯哥哥怎麼可以成為那樣的可憐人?
季潔看她呆滯的表情,忍不住又質問,「現在滿意了?你折騰來折騰去,把小堯折騰瞎了,你現在高興了?你滿意了?」
筱雅被她嚴厲的樣子嚇到了,眼眶瞬間就紅了,搖頭喃喃道,「不……姑姑……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堯哥哥怎麼可能瞎呢?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
季潔難受的深呼吸,「醫生說他有可能瞎三五十年,我只要一想到小堯會變成瞎子,我這心裏就自責不已。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如果不是我幫你精心設計了那些,陶笛不可能跑去申城,小堯也不可能出車禍。他不會瞎的,再說了,我不傻,別以為我不知道陶笛被綁架是怎麼回事?小雅,你適可而止吧。不屬於你的東西,你也是費盡心機,越是離你越遠。」
筱雅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當中,一直喃喃的重複,「不可能!不可能的……堯哥哥……不會瞎的……一定不會的……」
季潔衝動的搖晃着她的手臂,「別再自欺欺人了,小堯他真的是瞎了。有時候我失眠的時候,我甚至寧願你沒有從植物人的狀態中醒過來。我真的真的,好矛盾……」
是啊,她寧願筱雅一輩子植物人。這樣,她所受的罪所受的苦,就沒有人會知道了。
小堯跟陶笛兩個人的感情也能一直這樣繼續下去。
她也不用承受着良心的煎熬,每天活的這麼痛苦了。
可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筱雅回來了,她知道了筱雅的苦,就做不到不管她。
她還幫筱雅做了很多不情願的事情,害的季家都快人仰馬翻了。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筱雅哇啦一聲大哭起來,「嗚嗚……我的堯哥哥不會看不見了。現在醫學這麼達,堯哥哥一定會沒事的。中國治不了,就去美國。總之,堯哥哥一定會沒事的……姑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的。你是知道的,在堯哥哥危險的瞬間,我是奮不顧身的去救他。我自己命都不要了,我是在乎他的。姑姑,求你別這麼說我好不好?」
她哭的梨花帶雨,模樣十分的淒楚。
是以,季潔很多話也不忍心作了,只好任由她抱着哭……
季堯看不見的第三天,他讓護士找來季向鴻。
季向鴻走進病房,忍着心底的酸楚,還像往常一樣的口氣問,「小堯,聽說你找我?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他其實心情複雜到了極點,看着兒子那樣的挫敗和頹廢,他恨不得可以代替兒子承受這一切。
季堯睜開眼眸,眸地一片荒蕪的絕望,半響,他才啞聲道,「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議。」
季向鴻對於兒子的這個決定一點不意外,只是很難受。他如此驕傲的兒子,如果不是遭受這些,怎麼會選擇離婚?
他的兒子那麼優秀,那麼有責任心,怎麼會在寶寶還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選擇離婚?
他深呼吸,才不至於讓自己的聲音失控,「小堯,你都想清楚了?」
季堯闔上眼眸,只有一個字,「對!」
只是,他的音節沙啞到讓人胸口堵塞。
季向鴻眼眶紅了,一瞬間就紅了,終於還是忍不住多勸了一句,「小堯,其實現在醫學很達。醫生也說了,你顱內的血塊說不定哪天就消失了。所以,你可以不用急着離婚。小笛,也不會同意的……」
季堯打斷他,「儘快幫我去辦!」
季向鴻沉默……
「我名下的一切都給她和孩子!」季堯又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