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鄉,很多青山縣百姓只聽過名字去沒有去過的窮鄉僻壤。更有甚者,直接聽都沒有聽說過。
然而,夏臻不但聽說過,還去過。
見識過五里鄉的貧瘠,再對比青山縣的繁華,夏臻不認為那位眼高於頂的水畫齋掌柜,會突然改了心性,回老家種田。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躲難!
躲誰?不言而喻。莫如妍再怎麼說也是知縣府衙的大小姐,水畫齋掌柜其實也很心虛的吧!這才忙不迭的跑了路。
確定了水畫齋掌柜的去處,夏臻沒有在水畫齋多呆,就轉身回了錦繡坊。
從夏臻嘴裏聽說水畫齋掌柜一家都離開了青山縣,莫如妍並未覺得好奇。反而是夏臻說要去找水畫齋掌柜一家,莫如妍點點頭,意欲跟隨前去。
「不行。」衝着莫如妍搖搖頭,夏臻卻是不打算帶上她,「路途遙遠,你會受不了的。」
「有多遠?比蓮花村還要遠?」莫如妍不是沒有坐過牛車往返於青山縣和蓮花村。那時候就從沒聽夏臻說過,路途遙遠。
「至少遠了兩倍路程。」定定的看着莫如妍,夏臻如實說道。
莫如妍沉默了一下。不過,既然是兩倍路程,那夏臻也不可能趕牛車前往了。
片刻後,莫如妍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了夏臻:「買匹馬?」
夏臻乍然看向莫如妍,沒料想莫如妍會突然提到馬。
莫如妍的神色很坦然。她只是覺得,騎馬肯定比趕牛車更為方便。至於夏臻會不會騎馬,她完全沒有考慮過。
前世夏臻就是騎着馬來為她收屍的啊!是以,夏臻怎麼可能不會騎馬?
夏臻刻意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莫如妍的後續。當即不再耽擱時間,接過銀票,離開了。
夏臻的速度很快,當日就趕往五里鄉。
儘管莫如妍很想跟隨前去,最終還是不得不暫且擱置了這個念頭。
岳行知再度來到錦繡坊的時候,神情甚是狼狽。
夏臻不在,凌峰卻開始步步緊跟在了莫如妍的身後。更甚至,比夏臻在的時候,跟的還要緊。
這不,莫如妍招待岳行知,凌峰就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一旁。
岳行知是真的很煩躁,也甚是惱怒:「表妹,你那妹妹可真是厲害,居然膽敢算計我!」
「那不也是岳公子的表妹?」真要理起關係,莫如畫才算得上岳行知的表妹。至於莫如妍,不過是個掛名的而已。
岳行知噎住。早知道莫如畫是此般人品,他怎麼可能對其毫無提防?現下可好,在知縣府衙被當場抓姦!可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岳公子前來,究竟意欲何為?」莫如妍對岳行知沒有什麼耐性。見岳行知坐下來就不打算離開,登時趕起人來。
「表妹!你當真此般無情?」岳行知哪裏聽不出莫如妍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就有些惱怒。
他是為了救莫如妍,才留在莫府的。若不是為了莫如妍,莫如畫哪裏來的機會算計他?
可是現下,莫如妍反而對他橫眉冷對?他到底哪裏招惹莫如妍不愉快了?難道他為莫如妍做的還不夠多?
多不多,自然不是岳行知說了就算的。
更何況,哪怕岳行知說的都算,莫如妍願不願意領這份好,也不是岳行知可以左右的。
不過,比起莫如妍的冷漠,凌峰就有些坐不住了。
重重的咳嗦兩聲,凌峰最終還是開了口,彰顯了他的存在:「還請岳公子謹言慎行,切勿壞了咱們大小姐的名聲。」
凌峰說的一臉義正言辭,岳行知卻是瞬間變了臉:「你算什麼東西,居然膽敢坐在這裏對本公子指三道四?」
岳行知也是被氣急了。連最起碼的大家公子禮儀都忘了,竟是當面衝着凌峰就罵道。
凌峰無辜的眨眨眼,捧起了桌上的茶杯:「我不過是錦繡坊收留的一個落難之人罷了。」
「落難之人?錦繡坊何時變成乞丐窩了?怎麼什麼東西都往家裏帶?」氣湧上頭,岳行知便忘了此地為何地,語氣惡劣的辱罵起了凌峰。
「住口!」莫如妍一拍桌子,看向氣急敗壞的岳行知,「岳公子想要發威,儘管回你的岳府去。再不濟,知縣府衙也是吃你這一套的。但是在我的錦繡坊,還輪不到岳公子張牙舞爪,頤指氣使!」
「表妹!」岳行知徹底惱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莫如妍,「你明知道我心悅於你,卻偏偏要嫁給一個鄉下莽夫。待我知道消息,立刻趕來青山縣找你,你卻此般對我?」
「岳公子慎言。」跟凌峰一模一樣的口吻,莫如妍的反應尤為冷淡,語氣帶着寒骨般的冰冷。
「慎言慎言,你們究竟要我怎樣?」岳行知猛地一甩袖子,將桌上的茶壺茶杯盡數推倒,茶水茶葉登時灑落在地。
「我岳行知不是娶不到夫人!若不是因着莫如妍你,我怎會一而再來這青山縣?你真當我離了你,就娶不得別的女子了?論起門當戶對,你莫府的門檻,哪裏高攀得上我岳府?」岳行知氣勢洶洶的瞪着莫如妍,卻見莫如妍全然沒有半點愧色和悔意。
「好,很好!」帶着滔天的怒火,岳行知拿手指了指莫如妍,「莫如妍,既然你自己要作死,我便也不管了!此次錦繡坊投毒事件,不但青山縣查,淮水知府衙門也定將徹查!你我,走着瞧!」
岳行知說到最後,直接就拿起了權勢來威脅莫如妍。末了臨走前,還不忘警告莫如妍一句:「你會有跪下來求我的那一日!」
莫如妍冷眼看着岳行知大步離開了錦繡坊。神色莫測,雙拳握緊。但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過一句服軟的話來。
即便是死,她也決計不會再向岳行知低頭!
目不轉睛的看着莫如妍,直到這一刻,凌峰才真正承認了莫如妍的所在。
也罷!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那便也無甚好說。只待夏臻回來,再行定奪好了。
岳行知說到做到,當日就回了淮水鎮岳府。
次日,蘇靈接到口信,岳府願意納莫如畫為妾。
妾!蘇靈面色白了白,怎麼也不敢相信來人說的是真的。
「娘!」莫如畫亦是完全沒辦法忍受這樣的結果,只盼蘇靈能為她另想其他法子解困。
她不要當妾,打死也不要!
蘇靈也沒想到岳行知會如此心狠。居然想出了此般羞辱人的方式,來回敬她們的算計。
咬咬牙,蘇靈握住莫如畫的手:「不行,咱們必須親自前往岳府一趟!」
「嗯。」蘇靈向來是莫如畫的主心骨,她說去岳府,莫如畫自然是聽從的。
夏臻回來的比預期要快。同時,也帶回了涉案的水畫齋掌柜,以及在逃的那位妻妹。
然而,涉案人等盡數帶到知縣府衙後,莫儒卻擺擺手,無奈的宣告:此事已經不歸他管,由淮水知府接手。
「如妍啊,不是爹爹不肯對你從輕發落,實在是罪證確鑿,爹爹也無能為力啊!」看着站在眼前的莫如妍,莫儒忍不住就輕嘆一口氣,很是悲傷的說道。
莫如妍冷笑一聲,置若罔聞莫儒的話語,徑自問道:「淮水知府是派人來捉拿我們歸案?還是青山縣府衙親自派人將我們送去淮水鎮?」
「本該是淮水鎮來人的。不過,爹爹想了想,未免如妍你半路受委屈,還是決定由咱們府衙派人送你前去淮水鎮。」至少,知縣府衙都是認識莫如妍的衙役。莫儒相信,他們不敢在半路上對莫如妍怎樣的。
只是,等到抵達淮水鎮,他就再也護不住如妍了。只盼望岳行知關鍵時刻不要出差池,得完好無損的將如妍護住才是。
不得不說,莫儒實在過於天真。直到此時此刻,他還單純的以為,淮水知府忽然接手這件事,理由真的僅僅是因着,兇手莫如妍是他的親女,為了避嫌!
想着淮水鎮再怎麼說也是岳行知的地盤,再想到之前岳行知在公堂之上對莫如妍的多番維護,莫儒極為放心的將莫如妍一行人送上了前往淮水鎮的路。
他日再見,怕是又將另外一番光景了!
比莫如妍一行人早一步的,是蘇靈和莫如畫的馬車。
她們已經聽聞莫如妍也會被提審到淮水鎮,那麼……情勢刻不容緩,她們必須儘快趕去岳府才行。
蘇靈母女乘坐的是馬車,莫如妍一行人則徒步,想當然的,蘇靈和莫如畫先一步到了淮水鎮。
岳府大門外,蘇靈和莫如畫很是等了一會,才終於被放行。
「娘,我怎麼覺得,心裏隱隱不安呢?」莫如畫也不是第一次來岳府了。雖說知曉岳府的門檻極高,但從前哪裏等過這麼長時間?
「嗯。待會小心為妙,多留個心眼。」蘇靈哪裏看不出,岳府這是在故意刁難她們母女,想要給她們點難堪?
倒也不足為奇。畢竟岳行知在莫府的時候,遭到了她們的算計。
也或許岳行知看不透這裏面的玄機,岳老夫人以及其他女眷,必然是一點就透的。
「哦。」留個心眼?莫如畫心下更加發虛了。怎麼辦?岳府的人是不是已經猜到,是她故意陷害行知哥哥的?
岳府內院,岳老夫人待客的大廳,此時正坐着岳府一眾女眷。
見到蘇靈和莫如畫進來,岳老夫人率先拉下臉來:「納妾之日迫在眉睫,怎就急在這一時半會,非要進岳府拜見?」
「老夫人!」一聽老夫人怒了,蘇靈連忙誠惶誠恐的行了一個大禮。同時,也狠狠擰了莫如畫一下,「老夫人恕罪。都怪靈兒沒管教好如畫,讓如畫犯下此般大錯。靈兒今日是特地帶如畫來跟老夫人賠罪的!至於納妾一事,萬萬不可。如畫身份低微,實在不敢高攀岳家嫡子。此事便算作罷,還望老夫人見諒。」
「老夫人恕罪!」與此同時,莫如畫極為應景的,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作罷?」岳老夫人冷笑着看向蘇靈和莫如畫,「你們當岳府是好戲耍的,任由你們捏着玩?你們想要嫁進來,就脫光了衣服隨便往我孫兒的床上爬。不想嫁進來,就跪在這裏哭哭啼啼幾句,便想把事情推回到我岳府的頭上?」
「老夫人息怒,靈兒萬萬不敢的。」沒成想被老夫人直接撕下了遮羞布,蘇靈連連搖頭,語氣越發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