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首領,他們有動靜了。」一片荒蕪的廢墟中,有一人沿着隊伍快步走到前頭,與為首的一名女子小聲稟報。
短髮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嘴角揚起笑容冷聲道:「按計劃行動。」
距離喪屍爆發已經過去四年,倖存的人類漸漸脫離最初的混亂和恐慌,在一個個崛起的基地中適應新的生活。
搶先在亂世中建立自己勢力的人,也有了名正言順的首領地位,基地與基地之間縱使暗流涌動,表面上也要保持聯繫,為最大的利益,也為在喪屍潮中得以生存。
普通的人們需要關心的是溫飽,而這些上位者們要考慮的比這更多,包括——
鎮壓某些有意圖的內部叛亂。
這個世界,在某個限度內,強者為尊。
如果你有本事暗中殺了某個上位者,取而代之並非難事。
只不過,這是一場你死我活,賭上性命的博弈。
「副首領,按照計劃成功鎮壓,喪屍群已經引至據此兩千米處,請迅速轉移!」還是先前稟報的人,言語中顯得更加凌冽謹慎。
「走吧。」女子勾起嘴角,放聲下令。
整支隊伍五十餘人,無人去管已經丟在後方的那二十幾個。他們遭遇喪屍群,這是所有人確信的事實。
哪怕面對基地首領靳言,他們依舊是同樣的說法。
末世,喪屍——劃線重點加粗的兩個詞語,看得牧曉忍不住直抽嘴角。
她抬頭看向窗外,熟悉的藍天,熟悉的白雲,熟悉的車水馬龍噪音,只可惜從房間到字跡哪怕是她自己這張臉,都是滿滿的陌生感。
「早知道還是不聽沫沫的夜跑了,害我睡得死沉死沉,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牧曉低聲咕噥一句,暫時不管書桌上散亂放着的幾張滿是字跡的白紙,轉而觀察這個房間。
房間很簡潔,東西都收納整齊,一看就是個高冷幹練風格,偏偏在不遠處的桌上突兀地放了好幾盒巧克力、牛肉乾等零食,從敞開的超市購物袋中露出包裝。
這感覺就像紙上寫的那些東西一樣,給牧曉帶來非常大的反差感。
遲疑片刻,牧曉很快打開電腦,打開瀏覽器開始度娘昨天聽說的一些信息。h市國際會議盛世?沒有。a明星告別單身喜結良緣?也沒有。
牧曉覺得已經可以確定,她穿越了。
原身的身份信息就擺放在桌上,很醒目的位置,同樣是叫牧曉這點讓她多少鬆口氣,至少別人喊她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還是個學生,大四,在某知名外企實習,就等兩個月畢業後直接轉正。怎麼看都比她這成天混日子的自由職業者要強。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桌上到處都是「喪屍」「末世」的字眼?
牧曉糾結地看向電腦桌面上一大堆截圖,點開了其中一張。
[五日前被咬傷者病危,b市第一醫院啟動緊急救護方案!]
大約是受到之前看到的影響,牧曉第一反應就是糟糕,連忙再打開其他幾張截圖。
全都是新聞,無一不與「咬人」相關,雖然媒體用的都是天氣炎熱犬類性情急躁的說法,但怎麼都讓人聯想到喪屍好不好!
牧曉覺得自己快抓狂了。
她連忙再開度娘想找找新的消息,卻發現,剛才還好用的網絡竟然連不上了!
牧曉迅速找到手機,打開一看,還好移動信號還在,可是依舊上不了網!
不過,她順着手機竟然又找到了點新的東西。
那是朋友圈五個小時之前的消息,是吐槽天氣預報照舊不准,說好的晴天竟然下雨的消息。
關鍵是,按照發消息的人說的:大晴天下雨而且還辣眼睛,讓不讓人好好玩耍了?!
配圖一張:睜不開眼的謎之大頭照。
看上去似乎是無厘頭的消息一條,按照原本來說,可信度堪憂。
可牧曉現在是半點不敢懷疑,連忙跑到窗戶邊往外看,地面上乾乾淨淨看不出任何下過雨的樣子,那麼,有兩個可能。
要麼那場辣眼睛的雨只持續了一小會兒,要麼這條消息只是條路人消息,不用理會。
沒等牧曉想明白,一道悽厲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牧曉幾乎整個人跳了起來,也沒敢開窗戶,下意識緊緊扣着窗戶鎖扣,努力朝外面張望。
沒多久,在有限的視野當中,她注意到右邊的行人突然開始騷動,他們似乎是看到了什麼,紛紛朝其他方向閃避,因為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不過很快,牧曉就親眼看到了。
一個人踉蹌着出現在她的視野當中,猛地摔倒在地,一邊慘叫着一邊朝着周圍的人伸出手。
有幾個人躲閃逃避的動作放慢了一些,連連轉頭看那倒地的人,似乎還在遲疑。
但是片刻之後,他們逃跑的速度明顯加快。
右邊頃刻間空了出來,只留下還在勉強掙扎的倒地人,以及隨着她的掙扎爬行,漸漸出現在牧曉眼前的,正撲在那人身上低頭啃咬的另一個人。
牧曉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麼場景,撲人的人是不是已經變成了無比可怕的喪屍模樣。
但是牧曉看到那人漸漸不再掙扎,看着撲人的人抬起身子,用手撕扯倒地那人的背部,看到……馬路上漸漸有紅色的液體流淌出了一片。
那是血,人的血。
牧曉覺得自己有些發暈,想要離開窗戶,可是雙腿發軟挪不動步子。
又有幾聲慌亂的叫聲響了起來。
牧曉已經不想看外面了。無論是病毒或是奇怪的辣眼睛的雨,又也許是其他的什麼可能性,總之就目前看來,末世已經成了事實。
睡覺前她還在跟閨蜜糾結醒來要吃營養早餐,比如美味的起司蛋糕,誰知道眼一閉一睜就穿越了。
「啊啊啊穿哪裏不好,哪怕穿古代也比穿末世好啊嗚嗚嗚……」牧曉忍不住紅了眼眶,泄憤一般地砸了手裏的那些紙。
原主已經察覺到了末世的可能性。
原主準備了不少末世過程中非常寶貴的高熱量便攜零食。
原主甚至已經畫好了北上的地圖,圈出幾個比較大的城市,根據多年看文經驗牧曉覺得那應該是有能力建立防線的點。
可是,這些是原主為自己準備的,不是她牧曉!
直面喪屍?坑她呢吧?!
「媽,我們快收拾東西開車出去吧,到大城市去!這裏很快就完蛋了!」
門外傳來爭執聲,聽上去還是個稚嫩的少女。牧曉扯了扯嘴角,為她和自己一致的想法點個讚。
可是,這話說給媽媽聽有用?
要知道新聞都放了十多天了!
牧曉心中吐槽,果然聽到另一個聲音,透着不耐煩:「小孩子胡說什麼,不就是那個什麼傳染病嗎?這時候跑出去萬一被傳染上怎麼辦?快回家做作業去!」
緊隨而來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牧曉的目光落在嶄新的登山包上。
連吊牌都還沒剪,大概是和零食一起買來的,為接下來的突圍做準備,她走過去翻了翻那堆東西,果然,還有個小巧的急救藥箱,都是必備品。
那麼,要跑嗎?
牧曉的目光游移到那張地圖上。
外面的騷亂越來越明顯,不時能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大多數人選擇的都是保守地先在家裏,試圖聯繫警方,等待危險過去。
這時候如果逃跑,外面的危險度應該還不算高。
但是她沒有車,背着個大包,怎麼跑,跑哪兒去?
想到這,牧曉腦袋一熱,整個人發懵——這還能活麼?!跑出去萬一遇上喪屍了是打還是跑啊?
牧曉滿腦子都成了路遇喪屍被生吞活剝的畫面。
光想想都覺得全身發毛。
終於,牧曉的目光落在一個不起眼的小瓶子上,仿佛一瞬間打通了任督二脈,全身血液直衝大腦,猛地站起來大步過去將小瓶子拿在手裏,雙眼放着光:「決定了!」
她將小瓶子打開,倒出僅剩的幾片藥片,一口氣全吞了下去,接着走過客廳將門打開,轉身跑回去在床上躺下。
「還是讓我在睡夢中被咬死,或者變成喪屍好了!」牧曉仿佛吞下的是定心丸,不過一會兒,腦子裏可怕的喪屍逐漸被睡意驅逐,眼皮子沉沉地合攏上,就像是又離開了這個即將變成煉獄的世界。
屋外確實如同牧曉所想,在短短的時間裏變得越來越瘋狂。
不斷有人像是瘋魔了一般痛苦地叫嚷,再抬起頭變成了只知道追逐和撲咬的怪物。整個城市似乎沒有地方能夠躲避。
被抓傷咬傷的人,不過一會兒也會變成相同的怪物。
這是喪屍——很多人已經能夠想到這一點。
牧曉的門敞開着,但是沒有人顧得上好奇這一戶人家到底怎麼了,開着門會不會遭了賊,更沒有人想這時候闖進去順手撈點東西。
走廊里空了下來,牧曉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對外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一個多小時候,有人走進屋子。
她沒有任何遲疑,只若有所思看了眼敞開的門,直接走進屋子,踢中了丟在地上的小藥瓶。
藥瓶滴溜溜滾到桌角,來人將藥瓶撿起來,是安眠藥,已經空了。
她又掃一眼桌上擺放的東西,露出一個心知肚明的笑容,卻又在看到睡死在床上的牧曉時難得地有了驚愕的情緒。
開着門吃安眠藥睡死?等着喪屍來吃嗎。
來人忍不住又看了眼牧曉,沒錯,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那個在幾年後能和她一較高下的人,厲害的——敵人。
她是來殺她的,趁着她還沒強大起來。卻發現她竟然一手策劃自己去死。
來人緊緊攥住拳頭,若有所思地看着牧曉,直到屋外傳來摩擦聲,有一隻喪屍搖搖晃晃地來到門口,磨蹭着要鑽進來。
那喪屍還很新,衣服上除了一點破碎和沾染的血跡,看上去還算整潔。腦袋朝着一邊歪着,脖子上有個猙獰的血口子,嘴角還耷拉着不明液體。
它聞到了屋子裏傳出的新鮮的味道。
來人連頭也不抬,只輕輕哼了一聲。
門口搖搖晃晃的喪屍一頓,轉了個身一步一步挪走了,竟然挪出了一點匆忙的感覺。
「牧曉,怎麼可以讓你那麼輕鬆就死了。」終於,來人對着牧曉說了一句,轉身走向門外。
經過敞開的大門時,她屈指成爪隨手一揮,在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既然老對手想死,她總不能讓她如意。而且,牧曉的舉動實在和她記憶中的人不一樣,也許看她接下來怎麼辦,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等有威脅了,再殺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