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樂&文&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靈山山頂
漫天飄蕩的粉紅色花雨中,他神色渙散,慢慢合上那一雙足以驚艷時光的眸子。耳邊傳來女子悲痛欲絕的呼喊,那聲音帶着濃濃的悲涼絕望,竟使這炙熱的夏季都變得格外讓人心涼。
手邊那人白玉臉頰傳來的淡淡溫涼體溫,順着指尖一點點傳進他明媚的唇瓣,將他的唇角勾連帶起。
他的思緒漸漸變得模糊,一些光怪陸離卻又深刻清晰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湧入他的腦海。
「娘親,爹爹長什麼樣子,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疑惑的看着一個面容溫柔絕美的女子。
女子苦澀一笑,沒有回答小男孩的問題,卻是糾正他道:「不是爹爹,你應該叫父皇。」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雙桃花眸子盈着期待與驕傲,「父皇他是這個大房子的主人嗎?是不是很厲害?」
女子溫柔的笑着,看向齊夙的眼神滿是慈愛,「是啊,他是這個大房子的主人。」
「那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為什麼不能看我和娘?前幾天,玉兒的爹爹都來看她了。」
玉兒是浣衣局的一個宮女,每年宮裏都會有一天允許探親的日子。
女子聞言一怔,臉上露出一種年幼的齊夙所不能明白的情緒,多年之後,齊夙再次想起,才明白那是一種落寞與傷痛。
時間一轉又過了三年,美麗如花的女子終於在這座冰涼冷漠的金絲籠子裏迎來了她生命的最後一程。
她病了很久,卻沒人關心她,只有一個小小孩童與她相依為命。
這一年,齊夙八歲,他已經隱約能夠明白死亡的意義,也見過不少死在宮裏的宮女太監,知道人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很害怕,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在這座巍峨繁華卻沒有溫暖的大房子裏,母親是他唯一的依靠。
「夙兒,你去哪?」女子微弱的呼喊並沒能攔住男孩的腳步,他風一般衝出已經有些破敗的偏僻宮殿,直往最富麗的地方跑。
天空飄着鵝毛大雪,落在他纖長的睫羽上,片刻便融化在他濃黑的睫毛上,使他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和哀涼,也掩去了他眼底的晶瑩。
「陛下,明兒就是新年,這可正是瑞雪兆豐年啊。」宮人略微尖細的嗓音響起,有些討好的對面前身着金黃龍袍的中年男人說道。
聖帝聽聞果然大喜,一向嚴肅的眉眼溫和了兩分,放眼向宮外的方向望去。
這是齊夙第一次見到聖帝,根據母親素日裏的描述,齊夙知道這大概就是他那個爹爹了。
他大步跑上前,很想問問他為什麼一直不來看自己,可是這個時候,母親的生死比他的不甘傷心重要的多。
於是,他衝到聖帝面前,抬起頭懇求的看着他,「爹,請您救救娘。」這個時候齊夙已經忘了母親所說,見到爹不能叫爹,要叫父皇的事。
聖帝眉頭一皺,似乎不滿意有人來亂認爹,不過一低頭,見面前是個精緻到有些絕色的男孩子,不禁態度緩和了些。
「你是哪個宮的宮人,膽子倒不小,敢管朕叫爹。」
眼前這個人有一種隱藏的威嚴,令齊夙有些害怕,不過他還是定定的看着聖帝道:「我娘是素貴人,我是齊夙。」
素貴人,聖帝一時之間竟有些想不起來,直到仔細看了看齊夙的眉眼才恍然大悟。
沒有齊夙想像中的着急傷心,聖帝臉色一沉,對身邊的李公公交待,「去,找個太醫給她瞧瞧,儘量讓她過了這個年,免得添晦氣。」
「是。」李公公領命忙去找太醫。
齊夙怔怔的看着聖帝嫌惡鄙夷的神情,感覺本就陰沉的天空更好似壓低了兩分,壓的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不過他沒有耽擱太久,便隨人回去看他的母親素貴人。
雖然太醫極力救治,可是素貴人已經強弩之末,還是沒有挺過新年,在大年初一即將到來的前一刻便去了。
她本是一屆民女,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在聖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兩人在宮外結識。聖帝驚艷於她的美貌,承諾會娶她回家,於是她便一心一意跟着聖帝。
可惜好景不長,一個月之後聖帝離開,讓她等着自己來接她,素貴人點頭同意,接下聖帝給的信物。
素貴人一直等,等到她肚子大了,他沒有來,等到她生產,他依舊沒有消息。
在齊夙滿月的時候,素貴人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她的孩子需要一個父親,她也需要一個丈夫,於是她便帶着孩子隻身進京。
好在她住的地方離京城不遠,不過幾日便到了京城。
可是京城太大了,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如何找的到他。
直到有一天新帝要去祭祖,她才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她衝出人群,無視侍衛泛着寒光的長槍,攔住了他的轎輦。聖帝沒想到她竟然會找來,很是震驚。震驚之餘又十分氣憤,他登基不久,在民間聲望不高,她的出現嚴重損害了他的名聲。
偏那個蠢女人不知死活,竟然還把孩子帶來了。
在眾多眼睛的注視下,聖帝無法,只得封了她做貴人,將她接進皇宮,不過心裏卻是對她十分不滿。
入宮後,宮內美人眾多,她雖容貌絕色,可是聖帝已經記恨上她的冒失,加之其他妻妾在他外面搬弄是非,她入宮不久,便被他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入如同冷宮一般的西北角偏殿。
從那以後,她就和她的孩子相依為命,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直到她死。
「夙兒,娘這一生就像一場荒唐的夢,現在夢醒了,娘也該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論多艱難,你都要好好活下去。」素貴人的聲音一直蕩漾在耳邊。
年僅八歲的齊夙,躺在素貴人的屍體旁邊整整一夜,他緊緊摟着她的胳膊,感受着她的溫度一點點消失,直到僵硬。
第二日,有宮人將她的屍體拖出去要將她丟到亂葬崗,一了百了。
齊夙稚嫩的小臉經過這一夜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臉上掛着討好的笑意,將素貴人留下的,當年那個男人給的玉佩,給了宮人。
宮人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如此識相,便將他扮成小太監,幫着運素貴人的屍體出宮,將她葬在一個小山頭。
齊夙跪在素貴人的墳前叩了三個頭,緩緩起身,狠狠擦掉臉上的淚水。
接下來的幾年,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他也總是獨來獨往,每日靠偷吃食過日子。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可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這個慣偷也有失手的一天。
那日,天朗氣清,陽光異常的明媚,皇子們上過書房,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在涼亭里乘涼聊天。
齊夙蹲在欄杆後面,看着那桌上一碟碟精緻的點心,不由的摸了摸發癟的肚皮。他轉身離去,折了許多嫩條編作草裙草帽穿戴好,一點點挪到長廊下。
就在他剛要伸手拿走糕點的時候,突然被一隻白皙的手抓住。
「你這個小偷,本太子等你多時了,聽聞御膳房最近時常丟東西,沒想到是你這個小賊做怪,快說,你是哪個宮裏的宮人。」
「我叫齊夙,是陛下的兒子。」齊夙畢竟年輕,被抓包有一些害怕,想要打着皇帝兒子的名義逃過責罰,卻沒想到齊銳等人不屑一笑。
「父皇的兒子,怎麼本太子從未聽說父皇有你這麼個兒子?」
齊澈微微眯了眯眼,對齊銳道:「皇兄,我倒是聽母妃說過,從前宮裏有個素貴人,好像也有個兒子。」
「就是那個在除夕之夜死的素貴人,那個晦氣的女人。」
「不准你侮辱我娘。」齊夙拼命甩開齊銳的手,惡狠狠的瞪着他。
齊銳貴為太子,從小眾星捧月,哪裏想到竟然還有人敢對他橫眉瞪眼,登時便惱怒起來。
「不過是個貴人的兒子,也敢跟本太子大呼小叫。」他說着一腳將齊夙踢倒在地。
齊夙來了脾氣,站起身反擊,奈何他年紀比齊銳小,加上對面人又多,於是他很快便被打的起不了身。
齊銳臨走之前,讓人將他拖到陽光底下,還將糕點全都倒在地上,對他不屑的開口,「本太子可沒有你這種偷糕點的兄弟,不過看在大家一個姓的份上,本太子把這些糕點賜給你了,免得你因為吃不上飯餓死,丟了我們齊家的臉。」
齊夙嘴角滲着血絲,洗的發白的衣服上佈滿灰色腳印,他蜷縮着身體,冷冷的看着走遠的齊銳等人,無力的躺在地上。
太陽很大,陽光很刺眼,可是他卻覺得渾身上下冷的厲害,直打哆嗦。他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他只知道他一天都不想待在這個大房子裏,他想母親。
女子美麗的容顏出現在眼前,金紅的光暈中,齊夙仿佛看見了素貴人,在心疼的望着他,「夙兒,起來,你要好好活下去。」
齊夙一個機靈,睜開了眼睛,他掙扎着起身,抓起地上的糕點,也不管它髒不髒,使勁往嘴裏塞。
滿口的糕點噎的他有些透不過氣,可是他卻恍若未覺,一直拼命的往嘴裏塞,直到眼淚嗆了下來,他才抬起有些髒的手,混亂抹了兩把。
娘,夙兒聽你的話,會好好活着,儘管我活的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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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午十二點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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