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餐,唐嶼回到房間擦他的滑雪板,柯萊坐在一旁默默看了一會兒,想到那天這人在雪上的自如還有自己所受到的小小打擊,忍不住問:「你很早就學會滑雪了?」
唐嶼頭也不抬:「沒有,我住的地方沒有雪。」
「那是到琉山特意學的?」
「沒有,隨便滑的。」
「你常過來,看來是很喜歡這項運動。」
「沒有,偶爾沒事才會出門,我每次只待一周就走。」
不用人教,不費時間,自學成精,你不如直接承認自己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得了,何必表達的那麼委婉!唐醫生!
感覺到柯萊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神似有怨懟,唐嶼緩和了語氣:「你多練練會好一點。」
柯萊:「…………」
柯萊笑:「我的滑雪教練很有名。」
唐嶼:「嗯,現在知道上當也不晚。」
柯萊繼續笑:「你對我能力的了解有點偏差,這沒關係,畢竟我們才認識。」
他想說,如果有機會,以後我願意和你做個朋友多多交往,也許你就會更了解我一點,也不會總是那麼自大了。
當然最後一句是心裏的想法。
然而,唐嶼卻打斷了他,直直地看着柯萊,目光一瞬間竟有些犀利。
「不用。是好是壞……我一眼就知道。」
什麼東西是好是壞?還有……知道?你知道什麼啊?柯萊莫名,正要溫和地反駁回去,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接起一聽,原來天氣適宜,小戴他們一路找過來了,問柯萊在哪個屋子呢。
柯萊大概說了方位,怕他們找不到,又決定去大路口等。
掛上電話,柯萊看了一眼唐嶼,對方仍舊低着頭,頭頂心兒的頭髮還是亂亂的一叢。
柯萊說:「我同事們來接我了。」
唐嶼沒吱聲兒。
柯萊昨晚什麼都沒帶,所以離開的時候也是兩手空空,他直接站起來,拍了拍褶皺的褲腿,還是決定重複一遍:「這一回,真是謝謝你了。」
唐嶼放下滑雪板又去擺弄雪鏡了。
柯萊走到門邊,最後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回去?」
這一次唐嶼說話了,視線重新落到了柯萊的身上:「年前。」
下周二就是除夕了,也就是還有三四天。
柯萊彎起眼,那句「那我們回a市見」莫名覺得有點彆扭,於是沒說出口,只是輕輕地應了一個「好」字,然後在唐嶼的注視下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到了院中,柯萊又頓了腳步,回頭望了望那闔着的大門,又掃了圈這一方不大的院落,樸素中仍然透出一種簡陋感,但是細細看來,又覺得有溫暖在其中。
難忘的一晚。
柯萊臉上的笑容加深,雙手在袖中攏了攏,轉身離開。
剛要出院門,看到那女大學生也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她先朝唐嶼的臥室看了一眼,然後才上前詢問柯萊:「那個……昨天的那位先生在嗎?我還沒來得及向他道謝。」
柯萊邊說邊往前走:「不用了,我早晨起來也沒看見他。」
「啊?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
」那他……他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我聽不出他的口音,你知道他住在哪裏嗎?有沒有聯繫方式?」
「不知道。」柯萊笑。
「那你說這個院子是不是他的家?我們要不要等他回來?或者找別人問問?但是他應該不會住在這麼破的地方吧,他會不會再上山?會不會去滑雪?」
對於這麼大一票問題,柯萊還是那個回答:「不知道啊。」
女生聽出了他的敷衍,當即不怎麼高興了:「你就不想打聽一下嗎?他好歹救過我們的命。」
也不知是誰昨天死活不讓他救命。
「不想。」柯萊回答得言簡意賅。
那女生明顯被氣到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和同伴之前追了許多天,外表那麼有氣質那麼紳士的男神竟然如此冷血且忘恩負義,簡直小人姿態!於是一跺腳恨恨跑到了他的前面。
柯萊卻在後面笑得若有所思。
他忽然有點理解那個晚上的唐嶼如此毫不修飾的毒舌了。因為這招偶爾用來,比自己以往的苦口婆心省事太多……
一走到路口邊,老遠就看見兩輛車等在那裏,一輛琉山景區的救援麵包車,一輛是小戴租來的越野。
看到柯萊,幾個員工立馬跑上來,着急地詢問老闆有沒有事。特別是小戴,那表情都快要哭了。
柯萊沒說救他的人是誰,只簡單闡述了下大致的情況,然後反問昨晚到底是什麼情況,倩倩還有言鑫的傷勢如何。
小戴說昨晚倩倩她們上山租了一輛雪地摩托玩,雪場的因為天氣提前關門的告知她們也聽見了,就是因為着急,且技術不精,一個不察和對面一輛摩托迎面撞在了一起,倩倩她們直接上了防護欄,而對面速度極快的那輛將剩餘好幾個摔下來的女生都拖行了很長的距離,傾覆在了幾十米遠的一個斜坡下。
倩倩右腿骨折,其他人則多少有不同的損傷,好在都沒有生命危險。反倒是言鑫,一手一腳摔斷了之外,腦子還受到了震盪,和他在一起的那位朋友說要將他轉回a市細查,不過目前小戴去探視過,人的狀況還好。
柯萊默默聽着,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小戴還在那兒過分地關心,柯萊卻覺得自己的背又開始疼了。他只能靠上後座欣賞窗外的風景來轉移注意力,然而屁股一動,磕到了一樣物事,柯萊伸手在口袋裏掏了掏,摸出了一隻打火機。
昨天他拿火把的時候風大雪大,走上幾步就滅了兩回,見柯萊一臉為難又不好意思老是麻煩人的表情,那人一甩手就把這個丟了過來。用完以後柯萊隨手就塞到了褲子裏,沒想到臨走卻忘了拿出來。
這打火機不大不小,正好能躺在掌心,原來該是純金的材質,但因為年代久遠,外部的金面被磨出了銀亮的光澤,顏色介於了金銀之中,表面是鏤空雕刻的風鈴草,一花一葉皆精雕細琢,可見製作時工匠用去的心思。這個古董若是放在哪個大生產商那兒怕是能賣出經典的價錢,不過……柯萊摸了摸蓋底的幾個陌生的字母,這個打火機的品牌他倒是沒聽說過,但應該不是國內產的。
難得這傢伙身上有一樣東西能配得上他的模樣,沒想到卻被這麼隨便就送人了。柯萊一路都在摸索這玩意兒,倒忘了背後的傷,直到回到山上,他才重新將它收了起來。
算了,下回再還吧。
反正還能遇上。
這樣一想,柯萊忽然高興了起來。
……
小戴他們的意思都是希望柯萊能再待兩天,好好休息下,不過柯萊卻無此意,當天確認了還有回a市的機票,立馬整理好東西飛了回去。
哦,坐的是商務艙,還特意點了超大份的豪華機餐!
幾個小時的航行後,柯萊一下機便接到了謝語嬌的電話。想必也是聽說柯萊遭逢一劫,趕來慰問的。聽柯萊那語氣還挺精神的,謝語嬌心是放下了,但嘴裏依然忍不住數落。
「你說你跑這一回值不值得?這世上的事兒哪有件件都由你所計算的?」
柯萊坐在車上,努力調整了下坐姿,「公司度假我怎麼能不去呢,我可是一個能與員工同樂的好老闆,而且我還有別的收穫,所以很值得。」
「呵,那麼『好老闆』,你追人的進展如何?」
柯萊笑了:「特別好。」
謝語嬌同他認識十年,自然一下就能發現柯萊的變化,他雖說要幫忙,但是就斯圖耐特那點兒破事即便辦成了也不會讓柯萊有太大的成就感,所以他語氣里那種可以稱之為喜悅的情緒一定不是為搶了翁樊盛的生意。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承認我的認識有點偏差,而你之前的某些觀點是正確的了。啊,我到家了,以後再聊,拜。」說到這兒,柯萊掛了電話。
謝語嬌則望着靜默的手機,一時沒回過味來。
某些觀點?什麼觀點?
早晚有一天被老虎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