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消災解難
荒野,一望無際的荒野。
再過幾里就是城鎮,可如今柳長街也只能暫時停在荒野上了。
柳長街望着雲玉真。
他極少行走江湖,這句話並非不是實話,不過他還是知道雲玉真的。
他知道雲玉真並非是因為他時常打聽江湖上的事情,只是因為楚風、原隨雲。
楚風遇上了麻煩,而他也自然而然攤上了麻煩,原隨雲不可能讓柳長街去送死,柳長街也不可能去送死,因此對於江湖上的事情,他不能不知道一些。
他對雲玉真的印象並不差,了解雲玉真也並不算少。
他知道雲玉真算得上江湖上消息最靈通的女人,他也知道雲玉真獨自一人肩負起了巨鯤幫這個龐然大物,自前任幫主去世以後,江湖上所有人都對巨鯤幫虎視眈眈,但沒有人想得出雲玉真竟然在成為巨鯤幫以後,黑白兩道通吃,巨鯤幫不但並沒有一落千丈,被人瓜分,反而實力越來越大。
對於這種女人,柳長街打心裏佩服。
而且他認為這種女人無論做出什麼事情都不算過分,因為雲玉真只是為了活着,一個想要活着的人,其他人又有什麼權力去責怪呢?
可他沒有想到雲玉真卻找上了他。
柳長街非常欣賞雲玉真,可雲玉真這樣的女人若找上他,那也就只能證明他似乎真已經攤上了大麻煩了。
雲玉真也望着柳長街。
她也是非常柳長街這個人的。
她仔細調查過柳長街的過去,甚至於柳長街的祖宗十八代她都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了。
柳長街實在是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是個有趣得不能再有趣的人。
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抱負理想願望,柳長街是人,自然也有夢想。
可他的夢想和其他人的夢想不相同。
他的夢想只是想成為小鎮上的捕快而已。
因此柳長街就成為了小鎮上的捕快。
以柳長街的能力完全刻意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事情,可柳長街需要得只是成為小鎮的捕快,他非常安分的成為小鎮上的捕快。這一點就足以令雲玉真對於柳長街感覺有趣了。
而且令她更有趣得是柳長街不但認識楚風,而且和如今已是江湖上風雲人物的楚風關係非同尋常的好,似乎可以算得上是楚風最好的朋友了,這個人表面上玩世不恭不講情面,可有時候卻會偏偏做出一些愚蠢冒險的事情。
這樣一個人豈非本就是個非常有趣的人?
雲玉真還沒有見到柳長街的時候就已經感覺柳長街實在是個有趣的人了,她甚至有些開始迫不及待要見到柳長街了。
都說聞名不如見面,也有人說見面不如聞名。
世上的每一句話都有它們自己的道理。
雲玉真已經見到了柳長街,她並沒有對柳長街失望。
柳長街瞧上去絕對就是個非常不起眼的人,即便是騎上了高頭大馬,此時此刻瞧上去也只不過是個跑腿的。
可雲玉真卻瞧出了柳長街的有趣,一種幾乎令她忍不住心動的有趣。
柳長街穿着打扮氣質都非常普通,甚至應當說再普通不過了,可就是這樣普通的人眼睛卻有着非比尋常的獨特。
柳長街的眼睛非常獨特。
他的眼睛根本不是成年人的眼睛,更像是孩童,他的眼中帶着一種令人心中充滿着說出不光明的天真。
那是一種令人一見了心裏就充滿光明的眼睛。
雲玉真瞧見了太多太多的人,許多看上去儀表堂堂的君子,也有卑鄙齷蹉的小人,官員、書生,農夫,乞丐等,各種各樣的人他都見過。
可大部分人瞧她的時候,眼中都會帶着一種令她說不出噁心的邪惡**,迄今為止只有多情公子侯希白見他的時候,眼中並沒有帶上那種令他噁心的情~欲神色。
如今她又碰上一位了。
柳長街的眼神和侯希白的眼神不同。
侯希白的眼神是一種說不出的憐惜,而柳長街的眼神則是欣賞。這一點瞧上去並不重要,但事實上對於雲玉真來說卻非常重要。
她不需要別人居高臨下的憐惜,父親時候接掌巨鯤幫的她就已經做好了為幫派犧牲一切的準備了,因此她的犧牲都是心甘情願。
她需要得確實一種非常平等的眼神。
而柳長街的眼神則沒有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她從柳長街眼神中再一次感覺到了平等。
這一刻她甚至已經開始有些要淚流滿面了。
可她已經沒有眼淚了,多年乾父親枉死的時候她就已經誓不再流淚了。
她寧願在別人面前一件一件脫掉衣服,也願意流血,也絕對不願意流淚。
她希望終有一天可以憑藉自身的努力將昔日失去的尊嚴奪回來,為了這一點她不惜付出一切,乃至於自身的性命。
陳老謀望着雲玉真那略帶迷離的眼神就已經明白了雲玉真的心思,他輕聲嘆了口氣。
多年前早在雲廣陵死後,他就準備離開的,倘若不是瞧見眼前這位幫主的堅持,他也絕對不會留在沒有任何前途的巨鯤幫的,他是巨鯤幫的老人,因此非常清楚巨鯤幫有如今的規模,這位幫主已經付出了多少鮮血與淚水。
江湖上雖然表面上對於雲玉真尊敬不已,可暗中又有那個不下意識鄙夷雲玉真不知收斂,滿肚子男盜女娼呢?
他想要為這個年紀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他孫女的女人說話,卻也明白,無論在那裏說話,也只能以實力權勢見真章。
你若沒有權勢,又有什麼人聽你廢話言論呢?
陳老謀收起了心中按負責的情緒,瞥了一眼也已經回過神來,煙視媚行的雲玉真。
雲玉真回過神來了。
她畢竟已經是巨鯤幫的幫主,對於許多事情他自然不能如過去一樣,因此她很快回過神來,切斷了個人的念想。
她望着柳長街,沉吟了一下道:「我想問柳先生幾個問題。」
柳長街有些詫異,其他追隨柳長街多年的人也有些詫異,因為在他們的記憶中柳長街絕對不是個喜歡開門見山的女人。
不過陳老謀卻明白眼前這個柳長街的普通男人的確已經觸動了雲玉真心中那根最軟的弦。
柳長街短暫驚訝,微笑道:「你問,若能回答我自然會回答了。」
雲玉真笑着點了點頭,雖然柳長街言語之中存在保留,可她聽得出柳長街說得是實話。
好聽的話她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現在她只喜歡聽實話,因為實話往往比好聽得話有用得多。
她並沒有故意拖延時間,而是直接開口。
雲玉真道:「柳先生是不是從無爭山莊下來?」
「是的。」柳長街嘆道:「看來世上根本沒有幾件事刻意瞞得過雲幫主了。」
雲玉真淡淡一笑,卻也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繼續問道:「柳先生許久並未在江湖上露面,這次在江湖上行走是為了見楚風?」
「是的。」柳長街道:「有些事情我要去見楚風。」
雲玉真繼續道:「你為什麼事去找楚風是敘舊還是其他?」
「我從來不找人敘舊,即便是楚風也不例外。」柳長街淡淡道:「你來找我只是因為我要找楚風敘舊?」
雲玉真搖頭道:「我來找你自然不是因為你找楚風敘舊,而且你不是找楚風敘舊的,因此我就不能不對你說一聲抱歉。」
「抱歉什麼?」
雲玉真道:「麻煩柳先生在此地帶上一天時間,一天以後我們自然會讓柳先生去見楚風。」
柳長街輕聲道:「倘若我不願意呢?」
雲玉真嘆了口氣道:「倘若柳先生不願意留下,我們自然也沒有更好法子勉強柳先生,因此也只能勉強向柳先生展現一下我們的微末武功而已。」
她說完就拔出要見上那病繫着青色絲巾的佩刀,望着柳長街道:「我們知道柳先生雖然在江湖上名氣不大,可武功卻並不弱,因此柳先生若要強行走,我們也只能請柳先生領教胰一下我們的武功了。」
雲玉真手中已經我這刀,可臉上依舊笑眯眯的,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可無論什麼人都橋得出雲玉真似乎隨時準備動手。
柳長街嘆了口氣,他瞧了一眼雲玉真那非常精準的拔刀動作,又瞥了一眼那密密麻麻已經上好弦的弓箭。
他重重嘆了口氣道:「難道沒有第三種選擇?」
雲玉真嘆道:「我們也想給柳先生第三種選擇,可給我們付錢的人卻並沒有給我們第三種選擇,因此我們也只有對不起柳先生了。」
柳長街眼睛一亮道:『付錢的人,什麼人已經付錢了?』
雲玉真微微一笑,卻不言語。
無論任何人呢都應當橋得出雲玉真並不準備回答這沒有必要回答的話語。
柳長街沉默了,他瞥了一眼遠處的城市,又望了望虎視眈眈的眾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雲玉真等人也沉默了,可他們並沒有放鬆心神,而是繼續望着柳長街,只要柳長街有任何動作,他們也就不能不對柳長街動手了。
拿人錢財,豈非也只有為人消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