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苦境與人才
紙、筆。
宣紙、毛筆。
宣紙是胡金袖帶來的,毛筆也時胡金袖帶來的。
宣紙交給了赦天琴箕,毛筆也交給了赦天琴箕。
不止一張宣紙,也不止一隻毛筆。
因此魔夜聽劍手中也有宣紙,也有毛筆。
風四娘立在魔夜聽劍身後。
她不說話,只是安靜立在魔夜聽劍身後。
胡金袖也不說話,也立在赦天琴箕身後,她仿佛也變成了啞巴。
無論是風四娘還是胡金袖,兩人面上都已經沒有什麼情緒了,甚至連笑容都消失了,都盯着宣紙,也盯着毛筆。
赦天琴箕手中握着毛筆。
這不是普通的毛筆,這隻毛筆比普通毛筆要小得多,而且這支毛筆並非是寫字的毛筆,而是畫圖的毛筆。
風四娘、胡金袖提出了要求,一個她不可思議不敢置信的要求——苦境。
風四娘、胡金袖對魔夜聽劍提出的要求也和赦天琴箕一樣——苦境。
她們請赦天琴箕、魔夜聽劍畫出他們記憶中的苦境,以及寫下苦境的勢力分佈,再加上如何聯繫他們。
魔夜聽劍愣住了、赦天琴箕也愣住了。
他們都是很少驚訝的人,可聽見胡金袖這個要求,他們卻詫異不已。
這種代價並不苛刻,可這種代價卻遠遠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無匹驚訝。
苦境。
胡金袖、風四娘請他們畫出苦境的地圖是為什麼呢?
他們不知道,不過他們沒有拒絕。
這種事情並不違背他們的性情,因此他們沒有理由拒絕。
——得到什麼就需要付出什麼,這點他們是明白的。
因此魔夜聽劍答應了,赦天琴箕也答應了。
不過無論是魔夜聽劍還是赦天琴箕都沒有急於下筆,他們都在沉吟。
風四娘、胡金袖非常滿意魔夜聽劍、赦天琴箕的態度。
他們是老江湖,因此他們可以瞧得出魔夜聽劍赦天琴箕並非在敷衍他們,而是仔細構思他們記憶中的苦境地圖已經苦境勢力。
胡金袖、風四娘並不着急,現在她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現在她們只希望魔夜聽劍思忖得愈細愈好,對於諸多勢力記錄得越詳細越好。
過了兩刻鐘,魔夜聽劍、赦天琴箕開始動筆了。
魔夜聽劍構圖並不快甚至應當說很慢,至於赦天琴箕構圖則快上不少,很快一個不可思議的紙上苦境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她們沒有驚訝,也沒有開口,只是安靜立在魔夜聽劍、赦天琴箕兩人身後,瞧着兩人的構圖以及寫下一個又一個勢力的名字。
宣紙並不只有兩張,又一疊。
因此完全不用擔心構圖記錄紙筆不夠用的問題。
胡金袖、風四娘低頭瞧着。
兩人都是幾乎可以一目十行的人,特別是胡金袖記憶力之強幾乎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因此他對於赦天琴箕筆下的苦境地圖以及苦境勢力記憶的非常清楚。
如今所謂的苦境竟然流傳着六王開天,九龍歸天的傳說。
她有些匪夷所思,苦境的世界似乎比她以前經歷過神存在的世界還要匪夷所思,難以揣度。
邪王、陰後、邪帝在討論重立魔門之事,並沒有理會楚風的去與留。
楚風離開了,他實在不願意理會魔門之事。
精舍、大院,外院。
楚風走到外院的時候就瞧見了師妃暄。
他也瞧見了楊虛彥、侯希白。
此時此刻楊虛彥、侯希白正在和師妃暄交手。
楚風嘆了口氣,揮出一道璀璨劍芒為師妃暄擊退楊虛彥、侯希白,人隨即離開。
師妃暄腳步也不慢,人也化作流光電影離開了。
師妃暄跟在楚風的身後。
楚風走在前頭,他回頭瞥了師妃暄一眼,嘆了口氣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你為何要將和氏璧交給我的原因了,我本不願意牽扯江湖以及天下的爭鬥,可惜我似乎又偏偏涉足其中了。」
師妃暄望着楚風,閃過一抹歉意。
她柔聲道:「楚兄難道不知你在關外和丁喜、蕭十一郎、彭十三豆先生搶奪和氏璧的時候就已經捲入了這深不可測的天下爭鬥了?」
楚風淡淡道:「我知道,但我沒有想過會涉入得如此深!」
他走在前頭,淡淡道:「從關外到中原,我不但已經涉足了天下之爭,而且也涉足了道統之爭,甚至於涉足了當今天子楊廣的計劃,這本非我所願。」
師妃暄道:「世上之事本就如此,我這次跟蹤你而來的確是為了找到陰後、邪王以及邪帝的下落,我希望可以和他們三人談一談。」
楚風聽下腳步,望着師妃暄冷笑道:「你認為他們會願意和你一談?」
師妃暄淡淡道:「我不知道,但我至少應當試一試,而且我也應當問一問他們。」
楚風愣了一下。
他盯着師妃暄瞧了半晌,道:「你要問他們?」
師妃暄抬頭望着陳風。
她道:「楚兄似乎非常奇怪?」
楚風道:「你是慈航靜齋弟子,而他們是魔門之人,你竟然要問他們,如何不奇怪呢?」
師妃暄笑了笑,她的面上流露出無與倫比的鄭重之色。
楚風甚至從師妃暄的臉上瞧見了一抹神聖的氣質。
他收起了笑意,望着師妃暄。
一直以來他都非常佩服這個為天下太平而奔波的女子。
師妃暄望着楚風道:「正如你所言,慈航靜齋和魔門之爭不過在道統之爭而已!昔年儒門從未治理天下的定國之柱,而諸子百家聯合創立魔門,一直以來希望推翻儒門為百家之為朝代國學這一野願,不但研究諸子百家之學說希望可以取代儒門,成為歷朝歷代的學說,這點雖然慈航靜齋以及儒門歷代賢者不喜,卻也不能不承認儒門學說的確有許多破綻需要彌補,故而儒門和諸子百家之間雖然互相敵對,卻也互相進步,不但彌補自身之缺陷。」
「可魏晉以來,諸子百家和儒門弟子行事漸漸偏僻,特別是儒門弟子竟然以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為口號抑制諸子百家學說,這其中甚至包含道家學說,這一點身為外來之教的佛門沒有表權力!」
「不過有志之士都可以瞧得出儒門以及諸子百家學說都已經陷入了一種及其危險的境地,若單單以儒門學說治理天下,漢魏晉以來昏君暴君頻出,奸臣逆賊當道,遠遠為儒門口中所言儒門可等萬世之太平的野望!」
「反而漢以前的秦帝國,自秦孝公之初重用法家商鞅變化,依法治國,使得秦國竟然綿連數百年而不亂,只可惜天下一統七國之士人心各異,而且再加上秦帝國法律嚴苛,故而盛極一時的秦國最終大亂!」
「但一點卻不可不承認依法治國的確可行,否則秦帝國不可能一統七國,綿延數百年而不亂。」
楚風愣住了。
原本邁動的步伐此刻不住停了下來。
他盯着師妃暄有些難以置信。
此時此刻的師妃暄已經完全顛覆了在大唐雙龍傳中的印象,現在他也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不要將所有的小說人物和小說中的世界對造。
如今天下大變,這已經不單單是一個小說的世界,而是一個大世,大世自然就有大世的改變。
師妃暄豈非就是處在這大世之中的人?
他收起了心中複雜的情緒,慢下腳步,望着師妃暄道:「依你看來如何治理天下?」
楚風忽然現這原本是邪王石之軒詢問他的問題,如今卻成為了他詢問師妃暄的問題。
師妃暄搖了搖頭。
她道:「我並不太清楚,但有一點足矣定論,單以儒學並不足矣治理天下,儒門講究仁義禮智信,這些值得提倡,可倘若儒門學說思想和律法違背,那應當如何呢?」
楚風明白師妃暄在詢問。
他沒有遲疑,淡淡道:「昔年秦國商鞅變法,商鞅曾有一句言論:法制不誅心,誅心不法制。」
師妃暄點頭,可她並沒有急於開口。
她沉默了半晌,腦海中閃過一道光。
她望着楚風道:「楚兄的意思是依法治國是基礎,而儒門學說卻是在法制基礎之上的品德升華?」
楚風淡淡道:「法制是治理帝國的基礎,歷朝歷代都是以法律為基準治理天下,否認憑藉儒學之中的仁義禮智信又如何可以治理天下?可歷朝歷代許多天子都弄錯了一件事,以至於天下最終免不了大亂。」
師妃暄拱手施禮道:「請指教。」
「律法是治理天下的基礎,但也並非是微末!儒學是人性的升華,卻儒家弟子卻也未必在法家弟子之上!法家向來講究公平正義,可自身若感覺不到公平正義,又如何可以為他人伸張正義?」
師妃暄也不能不承認。
她沒有開口,她知道楚風的話沒有說話。
楚風淡淡道:「治理天下需要人才,敢問妃暄姑娘,何為人才?」
師妃暄沉吟了半晌,道:「有用之人方位人才。」
楚風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倘若我用一飽讀詩書的大儒去治理運河,此人在此事上算不算人才?」
師妃暄搖頭。
楚風繼續道:「倘若我用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寫文章的儒生去治理縣城,此人算不算人才?」
師妃暄搖頭,可她的眼睛已經愈來愈亮了。
楚風繼續道:「倘若我用一嗷嗷武夫去翰林院寫文章,此人算不算人才?」
師妃暄繼續搖頭。
楚風繼續道:「倘若我用一群書生去上陣殺敵,他們算不算人才?」
師妃暄搖頭。
楚風道:「何為人才?」
師妃暄沒有開口,楚風也不急。
半晌,師妃暄道:「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方位人才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