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中華是縣委常委,縣紀委書記,排名僅次於縣委副書記,在常委中,他的地位要比組織部長姜成孝靠前的多,馮立剛作為一個正科級幹部,能見到童中華,說明童書記已經很給他面子了,而沒等馮立剛開口說話,童中華就把他的話給堵死了。
「老馮啊,你是縣裏的老局長了,這些事你還不懂麼?如果不是電視台給曝了光,事情的影響沒這麼大,這事就很好解決,但現在情況不一樣,縣裏的意思是連你要一塊負連帶責任,我給壓下來的,你昨天那個處理決定,純粹是糊弄事啊,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這件事上邊催的緊,儘快拿出個意見來,局裏要是自己能處理好,紀委就不插手了,畢竟這也不是違法亂紀的事,另外好好教育教育那兩個科長,怎麼火氣這麼大?」
童中華的一番話,差點把馮立剛被噎死,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你說了人家不答應,而是人家根本就不給你說話的機會。
童中華就沒給馮立剛機會,話都說的那麼明白了,你馮立剛要不是我,你也背個處分,你就別張嘴了,乾脆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吧。
但既然見到了童中華,馮立剛豈能就這麼走了,他呵呵笑了一聲,說:「童書記,這事給你添麻煩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回去肯定會好好教育教育他們,只是……你看,我們局現在就一個副局長,而且劉局長也是剛剛到了招商局不久,還沒有三十歲……我覺得是不是該提前跟領導說一聲?」
馮立剛不敢把話說的太直白,畢竟他面對的這個人級別比自己高不少,但他又不得不把話說清楚,言外之意就是要處理,那就只有劉立志,劉立志是車縣長的人,要不要跟車傳勝提前說一聲。
童中華當然不傻,不用馮立剛說,梁從祿就已經跟他匯報過了,紀委是幹啥的?肯定不會輕而易舉的就去找誰的麻煩,或者去調查誰,暫且不說童中華有沒有提前跟車傳勝通氣,就是不通氣,他該想到的也早已經想到了。
聽馮立剛這麼一說,童中華略顯得有些不高興,但畢竟馮立剛是個老同志,也不好太駁他面子,便笑了笑說:「老馮啊,沒想到你這麼愛戴下邊的同志哈,你這種精神很好,很值得我學習。」
說到這裏,馮立剛尷尬的一笑,說:「童書記,你就別笑話我了!」
童中華接着說:「早上我跟梁書記碰了個頭,還談了談這件事,他是不是也給你打了電話了?」
馮立剛點了點頭,他明白了,梁從祿在電話里說的意思,也就是童中華的意思,現在成了多此一舉了,早知道是這種結果,何必跑這裏來丟這個人呢。
「那行,麻煩童書記了,我回去開個會再研究研究,最晚上午下班前把結果送過來!」馮立剛明白,再待下去也沒必要了,乾脆盯着一頭灰走算了。
童中華起身相送,也沒再說別的。
回到局裏,馮立剛第二次把劉立志叫到辦公室,但劉立志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在他後面的是李樹岩。
馮立剛去紀委的時候,李樹岩回到了局裏見了劉立志,劉立志還沒來得及跟他的家人聯繫,沒料到李樹岩自己回來了,但這個時候說啥也晚了,劉立志看他進門,沖他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坐下。
但李樹岩沒坐,哭喪着臉,低着頭,站在劉立志辦公桌前,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不說話。
「樹岩啊,年輕人有時候衝動一點可以理解,但犯了錯誤不要逃避,你不說一聲就走,是不是把招商局當成公共廁所了?」其實劉立志還真沒批評過誰,即便是有人在工作中犯了錯,他也只是委婉的說幾句,下不為例就算了,但這一次他明白,如果不說幾句難聽的,恐怕李樹岩以後就不會對尊重自己,當領導的,在手下面前樹立不起威嚴來,那還當個什麼勁?
「劉局長,我錯了!」李樹岩憋着氣,擠出幾個字。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錯了,如果你再晚回來半個小時,恐怕我一個電話就打你家裏去了,你想沒想過後果?幸好葉鵬現在沒什麼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擔負的起麼?」劉立志其實也是真生了氣了,一來李樹岩的確太衝動,不去想後果就動手,這對他以後的成長很不利,二來這件事現在已經連累了自己,不說他幾句,心裏這口悶氣出不來。
「劉局長,我知道我闖禍了,局裏怎麼處理我我都認了!」李樹岩見劉立志真生了氣,鼓足了勇氣說了一句。
劉立志哭笑不得,憋了一會,才說:「樹岩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你應該知道利弊,我實話跟你說,馮局長去紀委跟你求情去了,至於結果怎麼樣,你最好有個思想準備,另外葉鵬還在醫院躺着呢,你是不是該去看看他?」
「我知道,我會去的!」
本來劉立志是打算帶李樹岩去醫院看葉鵬,但馮立剛卻打來了電話,劉立志一想,也好,先讓他見見馮局長吧,便帶着李樹岩來見馮立剛。
一進門,劉立志對馮立剛說:「樹岩來了!」說完,他轉身出了門,必要的時候他覺得還是應該給李樹岩留個面子,至於馮立剛怎麼罵他,怎麼批評他,自己聽不見也就罷了,免得自己在場尷尬。
要說李樹岩的確有些後悔,,雖說上學的時候沒少打過架,但上班以後這還是第一次,況且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的心態也日趨的成熟,知道很多事情的後果,但這一次的衝動讓他沒能忍的住,也不排除長時間以來對葉鵬那張嘴的仇恨,當鮮血順着葉鵬的腦袋往下淌的時候,李樹岩就害怕了,他怕葉鵬報警,更怕葉鵬的家裏人不放過他,一念之間,溜之大吉。
其實這幾天李樹岩過得也不舒坦,家不敢回,單位也不敢回,躲在一個朋友那裏好歹熬過了幾天,後來在朋友的勸說下,他硬着頭皮回來了,讓他欣慰的是葉鵬沒什麼大事,當然,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受處分的事,更不知道自己這個簍子捅的有多大。
站在馮立剛面前,葉鵬的頭低到了膝蓋。
劉立志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葉鵬才灰溜溜的從馮立剛辦公室出來,他跟劉立志說了一聲,自己上了樓。
「你說說這孩子,唉!我跟他說的口乾舌燥,他連個屁都不放!」馮立剛氣的直喘粗氣,憋得臉也通紅,看樣子被李樹岩氣的不輕。
劉立志一笑,說:「嗨,局長,我剛從批評他一頓了,誰沒年輕過?看樣子他也知道惹了禍了,給他個機會。」
「我給他機會,紀委那邊不給啊!對了,我剛從紀委那邊回來,跟童書記見了面了!」馮立剛說完,看了劉立志一眼,接下來的話他有些不好意思說。
劉立志不用問,單從馮立剛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這一趟他白跑!
「怎麼樣?童書記啥意思?」劉立志問道。
馮立剛沉默了幾秒,說:「立志,是這樣,梁書記給我打的那個電話,也是童書記的意思,我跟他說了,咱局就你一個副局長,免不了人多事多,希望他能體諒體諒,但童書記沒表態!」
事到如今,劉立志還能說啥呢?雖然他心裏有些不甘,但看得出,馮立剛也是給使了勁了,沒辦成那不賴人家馮立剛,賴只賴自己倒霉,但這事也只能是嚼吧嚼吧咽到肚子裏,如果這件事再去找車傳勝,那自己就真的什麼都擔當不起了,劉立志咬了咬牙,說:「局長,沒關係,處分就處分吧,總不能因為咱,給縣裏添麻煩。」
馮立剛沒想到劉立志這麼痛快,要說如果有了個先進個人的名額,劉立志讓給別人,那是他大度,但處分這種事能主動背下來的,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搞不好這可是影響前途一輩子的事,難不成劉立志這麼大方?
「立志啊,你可得想好了,這事要是紀委一備案,恐怕……」馮立剛的話說了個半截。
劉立志笑了笑,說:「要不咋辦?上頭催得緊,我就是不答應,我也擋不住啊,處分就處分吧,但願別太大就行了。」
馮立剛點了點頭,想了想,說:「實在不行給他倆一人一個警告處分,然後你背個誡勉談話,這樣或許還能說得過去。」
警告處分雖然是處分裏面最輕的一種,但這對於葉鵬和李樹岩來說也不是一件小事,行政警告可以自定義期限,但是在警告處分期間,不得晉升職務和級別,也就是說,這次要的兩個副科級名額,他倆沒戲了!
當然,誰也不想這麼做,但事情出了,總有個負責的,況且還給捅的這麼大,劉立志也很惋惜,可惋惜並沒有什麼用,誰犯得錯誤誰來承擔,這是天理。
馮立剛又把自己的意思跟姜明說了說,因為這事牽扯不到他,他自然沒啥意見。
此事一定稿,馬上把處理意見第二次送到了紀委,這次是馮立剛親自去的,他本以為這次的意見紀委會接受,但沒料到,還是沒通過,理由是處分的太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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