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看着她,滿臉都是笑意,這個媳婦不錯啊,還以為就那樣不醒了。現在多好,說明她跟自家還是很有緣分的,昨日才剛嫁進來,今兒就能來敬茶了。
此時,他是越看越滿意,伸手接過靴子,贊了幾句放在手邊,又接過她奉上來的茶一口喝了。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封紅,放到徐婉真手中。
「結為夫妻不容易,往後,你們要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徐婉真恭敬的聽了訓誡,站起來走到陳氏面前跪下,道:「母親。」這次她呈上的是一雙錦緞雀珠繡芙蓉鞋,粉白色的芙蓉花繡在孔雀綠的緞面上,栩栩如生特別出彩。
但陳氏陰着臉,並不伸手接過,晾了她好一會才道:「這是你親手繡的?」
此語一出,眾人無不明了,陳氏就是刻意找茬為難徐婉真。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昏迷了兩年有餘,昨天嫁進來時還未清醒,怎麼可能是她親手所繡?
在敬茶時向男方長輩獻上禮物,是新媳婦的心意,表示她正式融入到這個家庭中,繡工做的如何其實並不重要。有些不擅長女紅的女子,通常是由繡娘或者身邊的丫鬟來準備,她只是稍微繡上幾針以表心意。拿了尺寸,去外面的繡坊里訂做的,也大有人在。
吳成和拿眼看了一眼武嬌,陳氏這樣當眾為難,未免顯得心胸太小了些。
武嬌也心頭着急,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專門挑出來問沒有任何意義。確實不是她繡的,那有如何呢?
徐婉真保持着雙手舉過頭頂的姿勢,兩臂一動不動,恭敬答道:「回母親的話,是媳婦身邊的丫鬟青麥所繡。」
陳氏冷冷道:「都說你繡工不錯,看來我是無福享受你的孝心。」在慶隆帝的帶動下,民間對孝道尤其推崇。這話說得,誅心。
見陳氏為難徐婉真,武正翔上前一步,武勝沖他使了個眼色讓他止步。這是徐婉真自己要面臨的考驗,他如果出手幫忙,後院中徐婉真就再難立起來。
被她這樣對待,徐婉真的語氣仍不疾不徐,聽不出半點惱意:「是婉真的錯,我會親手為母親做一雙鞋。」
陳氏淡淡道:「我可不敢收你做的鞋。我看這雙就做的不錯,你把這個做鞋的丫鬟給我,就算你盡到孝心了。」
徐婉真心頭薄怒,原來陳氏挑刺,是想要藉此發難,仗着輩分不管不顧的,定要讓她難看。她怎麼可能將青麥交給她,且不談護不住自己的主子無人效忠,光看這幾年的情分,她也不可能將青麥讓出。
她此時說什麼都不對,不答應是為不孝,答應她更不可能。
對陳氏,徐婉真沒有半點尊敬之意,就看她對武正翔做出的這些事情,就不值得人尊敬。這個女人和武正翔之間,早已視若仇冦,沒有一絲和解的可能,徐婉真也不想討好於她。
於是,她乾脆不再說話,只保持着恭敬的姿勢,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陳氏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她竟然對自己的話置之不理?
站在後面的武正翔再不理會武勝的暗示,大步走上前,劈手奪過徐婉真手中的緞鞋,放在陳氏面前:「請母親笑納。」
徐婉真接着呈上茶水,被武正翔冷冷盯着的陳氏,只覺得渾身涼颼颼的,再不敢為難,接過來喝了,訓示:「既然嫁入我武家,就是我武家婦。婦德、婦容、婦言、婦功,汝定要時刻謹記。」
吳成和在一旁聽着,只覺得滑稽,她陳氏逼死妾室苛待庶子的名聲,傳得滿京城都是。她有什麼臉面,去訓誡徐婉真?
他作為吳尚書的嫡長子,非常清楚徐婉真在兩年前的那場時疫中,起到了如何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他心底,是願意親近徐家的,陳氏竟然跟她談婦功?
陳氏賞出來的封紅輕飄飄的,連敷衍了事的首飾都沒有一個,昭示着她對徐婉真的不滿。
徐婉真並不在意,站起身走到武勝身前施禮:「見過大哥。」雙手奉上一雙藍緞白底滾雲紋皂底鞋。武勝樂呵呵的收下,給了一個紅瑪瑙雕成的石榴擺件作為回禮,寓意着多子多福。
徐婉真真心誠意的道了謝,來到盧氏身前:「見過長嫂。」呈上一雙淺藍刻金花鞋。
盧氏笑着收了,溫言勉勵了幾句,回了一把鎏金嵌南珠發梳。
送給武嬌的是一雙金絲邊四色海棠繡鞋、吳成和是一雙正藍色繡金線皂底鞋,兩人也分別給了回禮。
最後輪到武超上前見過徐婉真。他生得白白淨淨,腿腳卻極有力量,來到徐婉真面前,規規矩矩的施了禮,脆聲道:「武超見過二嬸。」
武超兩手呈上一盞他自己動手扎的風燈,還畫了一個憨頭憨腦的小老虎在上面,極為可愛。
因着在現代的幼弟的緣故,徐婉真最喜歡這般大小的男童,溫和的笑着蹲下身,接過他手裏的風燈,送了他一個金鑲玉項圈作為回禮。
她昨夜才甦醒過來,剛受了破瓜之痛,今日起得又早,撐到現在已經殊為不易。還好祖祠在晉陽,不需要現在祭拜。
禮成之後,武正翔上前一步,「父親、母親,我們先告退了。」
這一屋子的人,他只在意武勝。其餘人等,他統統無視,並不放在眼裏。只是囿於那斬不斷的血脈,和受禮儀道德約束罷了。
武烈笑道:「這小子還挺疼媳婦,去吧。」
陳氏冷冷道:「這新婚的頭一個月,就不必前來請安了。」言下之意,一個月後,就要開始晨昏定省。
武正翔剛想發作,徐婉真看了他一眼,屈膝施禮:「兒媳知道了,兒媳告退。」
既然嫁入婆家,就要伺候婆婆,哪個媳婦不是這樣過來的?她徐婉真要是不這麼做,拿到哪裏都說不過去。
何況,今日才是成親第二日,徐婉真不想讓陳氏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破壞了兩人的好心情。
出了正院,武正翔等徐婉真走上來,伸手扶住她:「你身子才好,不用理會她。今日我還是請小舅舅來一趟,為你診個脈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