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畫面,變成兩姐妹之間的爭吵。
陳美是姐姐,還算謙讓。
但妹妹陳麗的脾氣就像她暴躁的父親一樣,說話時額頭上青筋暴露。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個性,決不允許任何人違背她的意願,阻擋她的道路。
我和林清玄隨着她們的腳步走入樹林,周圍一片漆黑,沒有路燈。
但兩個女孩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閉着眼睛也知道這條路即將通往什麼地方。
被晚風吹動的樹林嘩嘩作響,橫生的枝椏被陳麗伸手擋了過去。
陳美一直跟在她身後,耐心勸道:「阿麗,我知道我是姐姐,照顧你,保護你,都是應該的。可這件事,我真的想了很久,我不能放棄這次機會,不想這麼早嫁人」
「你不想,難道我就想?這裏的情況,你還不知道?」陳麗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你心裏比我明白,錯過這次機會就是死路!如果不去,就會像媽一樣,像表姐一樣,一輩子待在窮山溝里,找個男人隨便嫁了,除了生孩子,還是生孩子!呵,如果能生下兒子還算好的,如果生下來的是個女兒」
陳麗回頭沖陳美冷笑:「爸怎麼對我們的,怎麼打我們的?」
陳麗掀起自己的衣擺,那是一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已經洗的有些發黃的普通恤,露出的腰部上帶着明顯的皮帶鞭痕。
新傷覆在舊傷上,雖然視野昏暗,但陳麗身上的傷痕在我看來依舊觸目驚心。
下意識抓緊林清玄的手,我別開眼眸,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看去。
冰冷的右手順勢抬起,捂住了我的眼睛。
「還好嗎?」他輕聲問。
沒什麼好不好,只是不習慣。
從我選擇心理學專業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以後我會像媽媽那樣面對許許多多有着心理問題的人群,其中大部分人群的心理障礙都是由家暴引起。
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卻是另一回事。
腦海中想到的唯一問題便是,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還會有多少可怕的事,發生在這對雙胞胎姐妹身上?
然後我聽見了陳美的聲音,她捂住嘴哭泣。
這是心理學上明顯的逃避跡象,卻換來陳麗的諷刺。
「我忘了,你比較聽話,挨打的總是我,不是你!」
「阿麗,你聽我說,不是這樣」陳美很快追上陳麗的腳步,拖住她的手臂,繼續勸說,「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沒有保護好你和媽媽,但只要我上了大學,找到工作,以後就可以接你們去城裏」
「你上了大學?你找到工作?」陳麗回頭冷笑,「什麼都是你?」
「我現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陳麗不依不饒的說着,「爸媽喜歡你,老師同學喜歡你,你一直都是這副樣子,讓所有人都喜歡你,輕而易舉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東西。但你從來沒有想過,有些東西是我喊破喉嚨也不會有的,因為你從來想過要真的保護任何人,每次都是我在保護她,是我在保護我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