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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沒有若初?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由始至終都沒有若初這個人嗎?
那麼過往的那些又是怎麼回事,無數次出現在我夢境之中,那白衣勝雪、衣袂翩飛的倩影究竟是誰?
我下意識地看向了若若……
她剛才說我是她的男人,難道……
不,不能這樣!
儘管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在呻吟、嚎叫,我仍舊朝着若若爬過去。
我的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似乎已經不存在了一樣,但我仍舊用雙手一點一寸地爬着。
「若若,你應我一聲啊!」
好不容易爬到若若身邊,當我用右手輕輕地、輕輕地將她別故去的臉拂過來的時候,我真的看到了一張日思夜想的容顏。
若初!
若若竟然真的若初!
我苦苦尋找的人兒,竟然一直都在我身邊,而我卻跟瞎了眼一樣地到處叫喚!
上塗山?
上塗山幹什麼!?
我心愛的人她一直都在我身邊,我他娘的為什麼要上這該死的塗山!!
「她似乎還有一口氣。」
說話間,塗山天女身邊那個女人走了過來,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從中滴了一滴泛着晶瑩光芒的液體,那液體在觸碰到若初額頭的瞬間,若初整個人都被那晶瑩的光芒所包裹。
「若初……若初?」
她動了!
那修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認若初的確比不上這塗山天女,無論外觀,還是氣質,若初都遜了一籌。就算是天女身邊的侍女,她的五官容貌都不會比若初遜色。
但是,她是我的若初啊!無論是眼裏,還是心中,她都是我的唯一!
之前我跟若初見面的時間都很短,而且她當時穿着白色衣衫,雖然看起來很飄逸,其實與她自身卻顯得有些不協調。
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若初。
人家塗山天女是真正的女神,她高冷如月宮的仙子,那是她自身就帶來獨特氣質,咱們不去看相;我反而覺得若初那略圓的鵝蛋臉顯得嬌羞可愛,這,才是我的若初。
「若初,你感覺怎麼樣?剛剛有沒有摔疼你?」
我急忙坐起來,並讓她枕着我的大腿。
說實話,如果那塗山天女是若初,我甚至不敢去牽她的手,因為我能夠明顯感覺得出來,我跟她的距離就是天與地。
一個凡人怎麼可能跟天仙在一起?
若初果然是我的若初,我們朝夕相處,早已經產生了一種別樣的默契,哪怕現在小狐狸變成了若初的形態,我仍舊不會覺得陌生,反而內心會湧現出一種特別舒心的溫暖。
「你這木頭,我都快死了,你還問我有沒有摔疼?」若初沒好氣地橫了我一眼,「你攙扶我起來,在我死之前,這件事一定要有個了斷。不然,我這一條命就白瞎了。」
我不明白,若初現在看起來狀態還算不錯,至少比我要好多了。
我是強忍着痛楚,在跟她說話,如果是平時恐怕早就一扭頭,先暈上半天時間再說。
但我實在不想暈過去,因為我就想看着若初,只要看着她,我感覺自己的心裏就滿了。
強忍着劇烈的痛楚,我伸手將若初攙扶起來,並讓她倚靠着我的肩膀。
「若……」
「你別說話!」若初一反常態,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她……好兇!
可是為什麼我卻從她那一瞪眼之中看到了無限的哀傷!
若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我只是不能地伸手抱住若初,我要抱着她,死死地抱着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放!
若初並沒有掙扎,反而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就這樣倚靠在我懷裏。
不過她並沒有看我,而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塗山天女:「十年前的承諾,你還記得嗎?」
塗山天女微微頷首。
「記得。」
她的聲音很輕,與若初的咄咄逼人相比,形成了一個十分強烈的反差。
「喂,外來的野狐狸,別以為你救了我們一命,就在這裏耀武揚威。你要時刻謹記,眼下於你面前的是我們塗山天女!」
「要聽一個故事麼?」
若初淡淡一笑,她的聲音不大,遠處眾人的表情來看,大家似乎都能夠聽清她的言語。
「十多年前,北方仙橋鄉第五道山樑里出現了一隻渾身雪白的狐狸。那隻狐狸初來乍到就要搶我的地盤,我們打了一架,她輸了。」說到這裏,若初那張俏顏上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份輕柔的笑意,「按照我們那裏的規矩,輸者就要夾着尾巴滾出我的領地。但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我將她收留了下來,並且將我修煉的聖地借給她用。因為我察覺得出來,她受了傷,很重的傷。」
四下變得異常的安靜,所有人都在靜靜地聽着,就連那些在半分鐘前突然出現的男男女女。
他們似乎都是塗山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發現他們看我和若初的表情不太友善。
而若初卻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她的眼裏仿佛只有眼前那塗山天女。
「那時候開始,我們成了姐妹,並且義結金蘭。只不過,說是姐妹,其實我反而成了她的貼身侍女,為了給她治病,我甚至把自己為數不多的幾百年修為也搭進去了。而就在療傷最為關鍵的一刻,有一個獵人,帶着一窩子耗子出現了。那領頭的耗子,就是現在東北灰家老五。」
這件事應該是秘辛,如今被若初這麼公佈出來,下方那些藥性逐漸被解除的賓客們則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若初仍舊自顧自地說着:「諷刺的是,我們兩人的修為時間加起來都能做那獵人的祖宗了,但他卻輕輕鬆鬆地把我們兩人同時都抓了,就關在一個狹小的籠子裏。」
若初口中所說的獵人,肯定就是我爹,我爹的捕獵技巧要比我強很多,同時抓兩隻狐狸形態的狐仙還是很簡單的。
接下來應該是說到重點了,而這個信息內容我也不知道,我爹已經死了,眼下唯一知道這內容的,估計就只有她們兩個了。
若初用那泛着螢光的狐狸眼飄了四周眾人一眼,性感的櫻桃嘴兒微微上翹,笑着說:「原來,灰老五之所以費盡心思進入猛獸聚集的第五道山樑,為的是給會老三家的小耗子搶媳婦。那小耗子無意間見到了傳說中的塗山天女,驚為天人,日日思念,茶飯不思,甚至還對着她幻想……」
「夠了!」塗山天女身邊的侍女冷冷一喝。
「人家主子都未開口,你一個奴婢亮什麼獠牙?」若初在小狐狸形態的時候就敢跟山大王叫囂,更別說現在去噴塗山天女的侍女了。
「這裏是塗山,容不得你放肆,來人……」
「讓她說下去。」
塗山天女聲音仍舊恬淡,而且她臉色不變,似乎若初所說的只是一個路人的故事,跟她自身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她的身體已經緩緩懸浮了起來,她身下空氣之中不斷地浮現五彩繽紛的漣漪,看起來,她的身體正在迅速恢復。
然就在我低頭看向若初的時候,卻是驚駭地發現,若初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如紙!
「若初,別說了,我們馬上去治療吧!」
這一次若初沒有喝斥我,反而微微抬頭,那精緻而夢幻般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讓我心笙搖曳的笑容:「十三,你說,讓這位高高在上的塗山天女做你媳婦怎麼樣?」
「閉嘴!!」
我還未開口,四周眾人的情緒一下子就被點燃了,紛紛叱喝、叫囂。
而那塗山天女緩緩伸出纖細的柔荑,五指微微捏了一個手訣,豐潤丹唇微吐蘭香:「默。」
四下所有人同時發不出一個音節,頃刻間個個都成了啞巴,也包括我。
若初又對着我嬌柔一笑:「十三,你知道嗎?我們認識其實已經有十來年了呢。那天晚上,你爹在得知詳情之後,就偷偷進了帳篷,要將我們兩人釋放。不過,他當時似乎也知道,一旦把我們放了,他肯定難逃一死。所以,他要用自己的命,換我們一人一個承諾。」
「他對我的要求比較簡單,估計是嫌棄我只是山窩裏一隻野狐狸吧,他只是讓我照顧你十年,這十年保你無病無災。」這時候,若初特意看了四周眾人一眼,略微加重語氣道,「而你們塗山天女的條件就比較苛刻了,他要這位傳說中的塗山天女成為夏雨的妻子!」
四周人們的情緒再一次被點燃,只是他們無法開口說話,而正主塗山天女卻仍舊一言不發。
「在當時,也許是為了活命,也許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她答應了。她說了,十年後,讓夏雨來塗山找她,到時候她自會對所有人宣佈這個消息。」
塗山天女身邊那個侍女顯得極為激動,她拼命開口,但就是發不出一個音節來。
然而,這個信息對我來說,也是致命的。
我承認這位塗山天女美得讓人無法拒絕,但凡只要跟她有關的一切都是完美無瑕;但是,她不是我的媳婦,若初才是!
我也沒有辦法說話,只是抱着若初,不停地搖頭。
然而,我發現若初的臉色更差了,她的呼吸也開始侷促起來。
這時候若初忽然對着塗山天女怒吼:「塗山繁漪,我要你給我一個答案!快點!我時間不多了!把你當年答應夏雨他父親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一遍!」
原來,她的名字叫——繁漪。
那繁繁複復、層層疊疊的漣漪,倒是與她的心性真有幾分相似。
這一刻,她那精巧的雙足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隨後,她當着所有人的面,牽過我的手,緊接着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種十分奇異的能量所包裹,不受控制地朝着天空飛了上去。
我們兩人緩緩地飛到九個金鼎的正上方,她仍舊牽着我的手,用她管用的恬淡聲線,發出聲明:「我,塗山繁漪,願與夏雨結為夫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此誓憑塗山列位先祖作證。」
那一瞬間,正如一開始見到這塗山繁漪的時候一樣,那一份源自靈魂深處的激動開始漣漪一樣蕩漾開來……
不!不對!
不是這樣的!
不能這樣!
我猛然掙脫開塗山繁漪的手,失去她的承托,我的身體徒然下墜!
而就在我胡亂舞動四肢的時候,身體忽然一輕,就如同坐滑梯一樣,滑過空氣,落在了若初的面前。
我連滾帶爬地來到若初面前,不停地搖頭,不停地搖頭!
這一刻,我哭了,因為我能夠感覺得到,若初的生命力在消失!
她身上泛起了螢光,那些熒光正在一點一點地隨風飄散,那些在往日裏令人迷幻的光芒在我眼裏卻是異樣的刺目!
若初那冰涼的手,輕輕地撫摸在我的臉上,她笑了。
「十三,不哭……你從小就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哦,不哭……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對於我這種沒規矩、沒教養的山野狐狸來說,的確是配不上你呢……」
不!
「不!」我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一開口就是吶喊!
「不要!若初,我只要你,只要你!我跟那塗山天女沒有一丁點的關係,你才是我的媳婦!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會東北,我們會夏家村!我白天帶着你進山打獵,以後欺負你的那些黑瞎子、山大王,咱們一個個撓過來!到了晚上,我給煮好喝肉湯,陪你看棒子的八點檔電視劇,陪……」
我的嘴,被封上了。
那酥棉而濕潤的,是若初的唇……
那冰涼而柔軟的,是若初的唇……
只是,這遲遲才來的吻,卻無法吻化我心中的哀傷!
「十三,抱我,我感覺有點冷了呢……」
「若初!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馬上帶你去見師父,帶你去看最好最好的醫生,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我依言緊緊地抱着若初,可是她的身體卻越來越輕,甚至沒有了實感。
「十三,其實,我也想違背誓言呢。當時本來就想現身的,但,你是我的男人呀,我要給你最好的,讓你娶這世間最美的女人,讓你有一個全新的家,有一個不受人欺凌的身份……」
「我不要!我不要!若初,我只要你!」
淚,只是不停地掛着、掛着,我的嗓子已經啞了,可是若初根本不聽我的話,她自顧自地說着。
「十三,我唱歌好聽麼?」
「好聽,好聽!」
「我再給你唱一首怎麼樣?」
「不要,我要你以後唱給我聽!」
「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呢。」
若初就躺在我的懷中,她整個身軀都已經被螢光所覆蓋。
那如夢如幻的聲音再一起響徹耳畔,迴蕩於內心和靈魂的最深處。
有狐綏綏,在彼沁庭。心之憂矣,之子無眠。
有狐綏綏,在彼汐台。心之憂矣,之子無愁。
有狐綏綏,在彼氿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惘。
有狐綏綏,在彼沄閣。心之憂矣,之子無殤……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