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幫我填下志願。」
小高看了看來電號碼,一連串陌生的數字。
「阿少?」他不確定的開口。
「恩。」
「不是…我說!」他一躍而起,腎上腺素激增,情緒十分激動:「你怎麼回事?!打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玩失蹤是吧?怎麼不徹底點,大爺我可不認識您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手機壞了。」葉澍輕描淡寫過去:「你若不情願,就算了。」
小高噎住,腸子糾結又硬生生的被自己掰直,這個時候葉澍的反應應該是:高哥,人家沒有聯繫你是有原因噠,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拿小皮鞭抽我吧!討厭討厭,下次再也不敢啦!
呵呵,他簡直異想天開。
「填哪裏?」小高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冷淡,以示他是個雖在盛怒之下仍舊大度幫狠心哥們兒填志願的中國好室友。
「大。」
小高驚訝,顯然不相信葉澍的話,模擬考期間,這廝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葉澍作弊。自和他同寢室後了解到葉澍為人又因他常年成績穩定,這個懷疑自然而然消失。現下,葉澍填大,意味着發揮失常不止一點,小高不禁又覺得以前的葉澍牛逼的不在常理之內。
「發揮失常了?」小高頓了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教會了師父餓死了徒弟?涵姐這回倒是考的不錯。」
「恩。」
「你就不能不恩嗎?」
「哦。」
小高:…
靜默三秒,空氣忽然安靜。
「涵姐報的也是大,不得不說你們的緣分奇妙到我無力吐槽。」
「什麼志願?」
「靠!你憑什麼認為我什麼都為你打聽好?」小高大口的喘了氣,對着白色玻璃窗照了照,難道自己長的像他家的菲傭?
電話里傳來答案。「因為你擁有一顆玲瓏八卦心。」
小高無語凝噎,他分明剛才才失戀,兄弟不陪着喝酒反倒使喚他起來長而密的睫毛氣急了,動的頻率太過頻繁,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掐滅了煙:「我八卦怎麼了?那也是因為我骨子裏藏着一顆玻璃的少女心。我懷才不遇、報國無門、壯志難酬、美人不到手。你再惹我,惹我…。」他巴在欄杆上,作勢往下跳。的沒人拉,演不下去了。他瞅了瞅手機,沒掛啊,怎麼無人做聲。他抽了一根煙,默默的朝樓上走去。
「廢話說完了?」葉澍終究開口。
感情他說的全是廢話?得!他認了。「還有一句,傷怎麼樣了?」
葉澍:「沒事,葉涵呢?」
「你家涵涵能有什麼事?」他吐了一圈,雲霧縹緲:「我還要不要接着做棒打鴛鴦的棒子?」
「我不擔心方運。」葉澍低低的嗓音傳過來,像是魔咒。早在方運放棄讀書,他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即使他早就斷了方運的後路。葉澍這般說,小高無理由相信,葉涵是真的不喜歡方運。不管現在,過去還是將來。葉家阿少遠遠比表面看起來更加的心思深重,若不是早就確定他倆是定好的哥們兒關係,大約,他是不願和阿少君打交道的。
「葉涵志願,機械及其自動化、英語、園林。」小高道。他到了頂樓,向老師說明了情況順利的要到了葉澍的志願書,惡趣味的又抽了一支煙,彈了彈煙頭,煙灰掉落在志願書上:「您老人家呢?照抄嗎?」
葉澍思索片刻,安之若素:「園林、英語、機械及其自動化。」
小高再次腦部中風:「啊?怎麼和涵姐填的不一樣?還想不想再續情緣啦?」
「就這樣填。」運氣和緣分不會時刻等待,他在賭。
小高翹着二郎腿,三下兩筆的填好了:「我幫你這個大忙,不用說謝謝…。」嗎?
嘟嘟嘟…
頭頂上方空氣凝固半分,小高石化中:「我失戀了,你倒是安慰我啊。」即使不是第一次失戀,卻是第一次失落到世界顛覆。他不願去城卻要求袁珊來城,己所不欲,哪有理由去施人?是他先一步放棄袁珊的,怨不得天由不得人,小高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珊瑚項鍊,仔細的摩挲着,而後扔在不知名的角落裏,這裏大約,他是不會再來的。
葉澍掛上公共電話,投了一枚硬幣,緊接着又撥了葉建國的號碼。
「這次考得不是多好,大。填了三個志願。園林、英語、機械及其自動化。」面對葉建國,葉澍說話從來不拖泥帶水,甚至一句多餘的問候都沒有,親人間冷淡如此,他並不覺得難過。
窗外兩片梧桐樹葉之間有不大不小的間隙,陽光透過間隙照進來。葉建國深吸了一口氣,他終究不願走上自己鋪好的道路,他按了按眉心,圓潤的紅印躍然額頭:「為什麼不填建築?子承父業不好嗎?你要是學建築,關係圈發展空間都有了,你知道你要少奮鬥多少年嗎?」
這幾天無休止的爭吵,葉建國早就心理疲憊。此刻的正常交談讓他有些恍惚,忘記擺出嚴父的形象,忘記大聲責備,也忘記他也曾是從這個年紀走過來的少年。人一旦步入一個年齡段,思想會頑固的令人匪夷所思,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選擇了最接近建築的專業園林,如果真的走不下去,便跨專業。你的關係圈我還是能用的上,我就一個要求,不要擅自改志願,否則我會走復讀之前的路。」
復讀之前能有什麼老路,不就是高考交白卷,輟學打工之類。葉澍說的極認真緩慢,他只對方已經再妥協,心裏緊繃的弦慢慢鬆開。葉建國想了想,話說的倒是各退一步。園林和建築本就是不分家的,他也認識了很多園林界大師。況且孩子有想法也是好事,干涉太多適得其反。他惱的不是志願的事,而是孩子受傷全身沒有一塊好肉,做父親的反而不知道。他該是有多失敗,才會被葉澍排斥在生活之外。兩人之間的冰山不能繞過,不能僭越。
言盡如此,本不相勸。
葉建國嘆了口氣。「什麼時候回來?你媽媽過幾天帶小晗來,我們…一家聚聚。」這是變相的妥協,葉晗和徐淑珍是一家,葉澍和葉建國是一家,合在一起反而是陌生人有些東西回不去了,失去了就失去了,挽留不得不如不留。
「我找到工作了,近期就不回去了,你們好好聚。」
掛上電話,葉澍兀自發了一會呆後起身幹活兒。林立的高樓矗立在夏天西斜的夕陽下,這裏比城繁華的多卻同樣繁華到心裏空蕩蕩。他的活不多,跟在老工人後面打打下手,眾人見他年紀不大,多有照顧。他們的目標就是將這層樓纖塵不染。旁邊一個大叔坐在地下用撿來的紙殼兒扇着風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道:「小伙子,能吃苦啊。看起來年紀不大,可成年啦?」
「未到20歲。」葉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現在的他着實與潔癖無關。
「看起來白白嫩嫩,不像是家裏窮的,你父母不管你嗎?這裏幹活可要累成死狗。」
葉澍接過大叔的水往嘴裏灌起來。
沒等到葉澍的回答,大叔又貓着腰向少年這裏靠攏,聲音小到只夠兩個人聽到。「我們這安全措施其實算好的,這一上一下爬高是很正常的,聽別的夥計說以前也有別的老闆招過未成年人,那事鬧的可厲害了。」
說到最後,大叔眼裏閃着精光,像是巴不得這件事捅出去的樣子。「你成年了有辦身份證吧?警察要是查到要不得呀。」
「我就是兼職,打打下手罷了,危險的工作接觸不到。」
葉澍又接過大叔遞過來的煙,那煙算不上什麼好牌子。「小伙子額頭上有疤,怎麼啦?年紀輕輕留疤不好啊。家裏有錢就給祛了,留着多醜,小伙子長的俏,還不知道多少姑娘傷透心。」
「男人不似女人,我倒看的不是很重。」
「現在的年輕人啊。」大叔搖搖頭。葉澍的疤並沒有多長,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像個蟲子凹凸不平的貼在額頭右側。若葉涵留疤了,他這條留的就值,要是葉涵好透了,他這條疤留的就酷。
「你家裏看起來應該不窮吧,你怎麼還出來做這個?」
葉澍擦了擦臉上的汗,眼裏都是光華涌動。平穩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他說我女朋友想去看海。
她曾說過如果認為自身不夠渺小,那一定是沒有站在大海面前。
她還說過有生之年去看海,一定要對着腥冷的海風吼一句:啊,大海,你好大啊!
那一天,祥子氣急敗壞的找上他:「葉澍,你就不能先找一個嗎?」忽然手腕出其不意的被挽上,膽小的姑娘舉着手,兀自鎮定:「那個…我是他女朋友。」
他當真了,所有的一切記在心上。
題外話
今天是夜夜的大喜之日,再次推薦她的霸,你女朋友掉了。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