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成績這一天,陽光正好。葉涵守在電腦前已幾個時辰了,這期間,她不敢去衛生間,實在憋不住了,大跑着過去再跑的回來。
群里一撥一撥都是消息,互相打聽考了多少分,葉涵不發一言,不時刷消息,某某某大神人設崩塌,發揮失常,與好大學失之交臂,某某某學渣開了掛,擠進某名牌大學前三。真印證了那句老話,考研拼的是耐力和恆心,與平時誰是大神無多大聯繫。不一會兒,許芬發來消息詢問葉涵考的怎麼樣?
葉涵:下午一出成績。
許芬又交代她看看排名以及導師信息,葉涵一一應下,又反問她。
許芬道:70分。不過距離我的目標還少一些,政治比預料的少五分,準備申請調試卷查看。
大神啊。
目前為止,葉涵還沒聽誰考這麼高的分,加上考試那幾天心情鬱悶,發揮一般,怕是自己的成績一塌糊塗,不怎麼抱希望了。
坐着腰背發酸,不由拿手按了按。葉涵:你的排名?
許芬:第三名,但很危險,只招四個。
葉涵道放輕鬆,你可以的。許芬的努力有目共睹,暑假兩人交流時她早已背完了專業課的書,這不是常人所比擬的。葉涵尋摸着先吃中飯再刷網頁,班上同考一個學校的甑知婭打來電話:「涵涵,成績已經公佈了,你快看看。」
這麼快?
葉涵心中有些排斥查分數,就像知道自己五更死,忽然提到三更的感覺,後覺得早死早超生,顫抖着手輸入准考證號,這一輸,心裏涼了半截,離去年分數線還要少個十幾分,且不今年有漲分的趨勢。罷了,罷了,不是念書的料,出去工作也好。
許芬勸她:「準備了這麼久,早出晚歸的,這麼放棄了心裏舒坦嗎?不如調劑看看?」
葉涵掙扎了片刻,想起葉澍那句「儘管讀,我供你念」的話,忽而覺得對不起他,往日復讀班那個一往無前死的葉涵適應不了潮流的發展,終究被茫茫沙塵掩入土中。
「我考慮考慮。」
日子在指尖流淌,冬日褪去的顏色慢慢復甦。開學後,葉涵想清楚了,動作快速的加了上屆學姐的,詢問調劑方面的事,學姐給了建議:「你若是真的想讀,可能會換專業,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園林不是她的最愛,學了這麼久,圖畫的不盡人意,加上長時間畫圖腰背受不了,心中有了取捨:「那我再看看。」
和身邊大多數人一樣陷入困頓中,這般心靈煎熬了兩天,調劑系統開放時,琢磨着填了幾個學校。身邊有人陸陸續續收到通知,唯她石沉大海,其實中間她也收到一學校面試通知,只是地方太遠,還需坐飛機,葉涵想了想拒絕了。
最後一天,終於收到學校消息。一顆心火熱的跳着,這才覺得又活過來了。手機拿在手中猶豫着,最終給辣姐和許芬了此事。
許芬:葉澍知道嗎?
葉涵怔住,半響回覆:他很忙。
許芬:涵吶,你不覺得你和葉澍現在的相處模式很奇怪嗎?
連旁人都看出不對勁了,奈何他不知。
葉涵:只有我覺得奇怪罷了。
葉涵:我真的很虛偽,一方面想要營造善解人意的假象,一方面內心有一群蟻啃噬着,這種情緒活生生被壓下來,不知道哪一天爆發。
這種情緒爆發的很快,葉涵卻比想像中冷靜的多,她曾想像電視上的劇情衝過去打他一巴掌或是哭成一淚人,那時她曾笑自己居然還有心情去模擬,而後再也笑不出來了。
在收到複試通知第三天,葉澍回來了,兩人吃了頓飯,葉澍道,幽深的通人漆黑的盯着她看:「我的女朋友收到複試通知這件事我是從姜順雨那裏聽到的,對此,你怎麼看?」
起先,葉涵堵着一口氣不願開口告訴他,久而久之,這口氣消下去了,卻也徹底忘記告訴他了。這樣的質問使兩人處在玻璃真空罩里,透不過氣還要打着啞謎。
「貴婦告訴他的?」葉涵笑,口吻一般:「你太忙了,複試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琢磨着過幾天再對你。」
葉澍輕微皺了眉,以往情緒他不輕易外泄:「這麼我要感謝你的善解人意?」
「也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葉涵,我們非要這樣嗎?」
他終於生氣了,葉涵只覺得心臟一陣絞痛,唯有緘默,什麼話也不出了。
葉澍牽她的手,輕輕嘆了口氣:「我們散散步吧。」
葉涵搖頭:「我有累,想回宿舍。」
葉澍看她,像透過光景看記憶中的人:「我們找個時間好好聊聊。」他們也該聊聊了,葉澍不是沒心沒肺的人,一絲草動當知風從哪個方向吹來,他恨自己的分心乏術,又覺得葉涵能理解。
「好,我也有話想對你。」
那條路,銀杏葉還未長出來,在枝頭爆着芽。那一年,葉澍帶着她像兩個傻瓜肆意狂奔,煩惱、不解全被跑掉,而今他的頭髮長長了些許,已經看不見額頭上那的可愛的紋身了。
葉涵進了宿舍,沒有回頭。葉澍抿緊嘴,他不善言辭,知最近冷落了葉涵,心裏一陣煩悶,恰逢李晶晶打電話過來,葉澍接起:「有事?」
「江湖救急啊。」
葉澍皺眉,轉身朝校門外走去。
葉涵有那麼一刻希望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那個少年長成了肩膀寬闊的男人,能撐起一片天,那是別人的天,可是她的少年去哪兒了?
李晶晶早就爛醉如泥,靠在葉澍肩上嘴裏話不止:「沒意思啊沒意思。」她轉頭沖葉澍笑:「你我這么喝會不會長啤酒肚啊。」
葉澍扯了扯嘴角,不耐煩的扯她:「能站起來嗎?」
「不能,你背我回去。」李晶晶無賴上了,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不鬆開:「你就當姜順雨喝醉了唄,反正都一樣性質,咱們之間分什麼男女。」
「師傅。」葉澍招手,出租車停下:「去地。」他將李晶晶塞入後座,李晶晶算是死心了,一個沒忍住,吐了一地。司機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正欲開罵,葉澍又塞了錢過去:「這是洗車錢。」想了想還是鑽入車內送她回家。
葉涵後悔跟着他出來了。所有人在變,都在變,她開始嫉妒心泛濫,卻無從釋放。指甲掐進肉里,腦子不禁在想他和那女孩在做什麼。像是以前她哪做得出這種事來,到底是有多懷疑才能像個賊跟蹤心愛的人。有那麼一刻,她希望葉澍沒上車,這樣她還能騙自己那只是普通朋友。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微發麻,手機險些拿不住,撥了葉澍電話:「餵?」
「阿涵。」
「還沒睡?」
那邊沉默幾秒:「沒。」
「你不在宿舍?我聽到車鳴聲了。」
「不在。」葉澍道:「在外面。」
「這麼晚在外面做什麼?」
「安頓一個朋友。」
「哦。」葉涵問不下去了,不是這樣的,這種明知故問算什麼,掩面壓抑着無聲啜泣:「那我睡了。」
「恩,晚安。」
晚安,我曾經的少年。
葉涵順了口氣又撥了姜順雨的號碼,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葉澍和那女孩認識多久了?」
「誰?」姜順雨知這事被葉涵知道了,撓撓頭索性裝傻到底,這事兒阿少交代過,不要告訴葉涵。
「姜姜,你不覺得你不更加堅定我心中的懷疑?」
姜順雨糾結了下:「涵姐,其實沒什麼的,就生意夥伴,只是和阿少聊得來罷了。」
怎樣聊得來才會深夜醉酒讓一個男人接她?這是何等的毫無防備。她看得清那女孩眼底深深的愛意,她開始去對比,女孩身材好,打扮時髦,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而她有什麼呢?她和葉澍相識於豆蔻年華,彼此為初戀,青澀懵懂,然則終究有一天所有的迷戀會褪去,現實的苦悶一擁而上,至今尚且未出社會就已自此,何況以後?若沒有自己的存在,那兩人怕是早就情投意合了。
「知道了。」葉涵頓了頓:「這事兒別對葉澍了。」
隔天,葉澍尋葉涵時被告知她買了連夜的火車,去了別處。張存具體也不清她去了哪裏。
「你和涵涵是不是鬧彆扭了?」張存問:「感覺她有些不對勁。」
葉澍無法回答。她似是有意消失,手機根本打不通。
兩個星期後,葉涵回到學校,往日的苦悶煙消雲散,見這一景一物皆是美的。第一眼瞧見靠在白玉蘭下的葉澍,他似是憔悴了很多,胡茬細細的冒出來。
「葉澍?」她不確定的喊:「你怎麼在這?」
葉澍聽到聲音,眼睛轉向她,帶着熱烈的光,眼珠子上全是血絲:「捨得回來了?」
她黑了很多,也瘦了少許,曾經噘着嘴向他抱怨的雙下巴不見了。
「我先走了。」他不敢再什麼,生怕下一秒自己會忍不住吵起來。身子趔趄了下往回走。
葉涵轉過眼,不知什麼。
下一秒,那人倏地跑過來,像一陣風抱她入懷,葉涵快透不過氣,胸口被擠壓的悶,騰出手掐他的胳膊:「鬆手。」
葉澍像是察覺不到疼痛,聲音嘶啞:「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葉涵以為自己哭不出來了,可是她還是輕易的能被他左右,她板開他的手,兩人面對面,眼淚嘩嘩往下掉:「我們在一起四年了,這就夠了,夠了。」
「你什麼?」葉澍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這一句話花光了他畢生的勇氣。
「葉澍,我不是一時興起,我也曾怕這是衝動所致的決定,為此躲了你半個月,可是,不是的。我現在很平靜,我們分手吧。」
「葉涵,你在什麼?」他喃喃自語,不可置信。
「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了,當初的適合建立在單純、好感和同一學校的基礎上,自前幾個月起,這種不合適開始顯露,大多時候我習慣一個人的存在,實話,你哪一天回來陪我吃飯,坐在對面讓我不適應很久。」
「以後不會了。」他牽她的手,拇指細細摩挲着:「真不會了,我帶你散散心,去看山看海,看雲捲雲舒。別鬧了好不好?」
葉涵搖頭,頭一回她對他的服軟視若無睹:「葉澍,我們並不只有這一個原因,趁着我現在還能理解你的時候放手吧。」
「我們好好聊聊。」葉澍艱難的笑了下:「陪我吃頓飯吧,我餓了。」
葉涵頭:「就在食堂吃吧,我不想出去了。」
兩人面對面,葉澍一口一口吃着,味同嚼蠟:「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和朋友一起去支教了,閒來無事,覺得挺有意義的。」
「哦。」他沒再問了又道:「她是李晶晶,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她爸爸是李斯,s集團的負責人。」他簡單的交代了下,甚至隱隱告知她接近李晶晶有李斯的原因。她不該期待姜順雨能瞞着他,罷了,敞亮着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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