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風情的嗓音忽然有點遲鈍,似是在側耳聽着什麼,她捏在唐阮腳踝上的手也停了下來,「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
洛常羲抓住了綺羅香正為她上藥的手,冷聲道:「背我起來。」
&沒事嗎?還沒治完呢。」
&只……七隻……」風情依舊小聲數着數。
唐阮不由得抓緊了風情的肩膀,她默默拼命祈禱着,風情數的可千萬不要是……
&少十隻,和剛剛一樣的東西,從下面爬上來了。」風情摟住唐阮的胳肢窩將她抱着站起來,朝窗台看了一眼,「這船待不得了,就算此劫能過,船底已破,不出一日,必沉。」
&情,你要賭麼?」洛常羲捂着已包紮好的傷口,語氣依然虛弱。
唐阮只是被風情抱着胳肢窩,腳就已經着不了地,只能牢牢勾住風情的脖子。她們離得那麼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風情說話時胸口輕微的起伏,以及那有着平穩節奏的溫熱呼吸,還有她嗓音響起時喉嚨的微微震動。
&破壞的穹頂一定就在這片海域周圍,我們別無選擇,這是唯一的出路。」
&姑娘,你的意思是……跳海?」楚雲深面色詫異。
外面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被桌子雜物堵住的門忽然發出一聲「砰——」的巨響,幾人都轉頭盯了下木門,說話時也不覺加快了語速。
綺羅香忙道:「怎能跳海?我可不識水性啊,在這破船上或許還撐得一時半刻,一入海就……」
洛常羲面色不悅地打斷她:「我會水,你同我一起,我會帶你尋穹頂入口。」
楚雲深道:「我也會水,阿阮,你和我一起吧。」
唐阮答應了一句,正好在風情懷中她呼吸太不順暢,去和楚雲深待着也好。沒想到她剛想掙脫出去,風情的手卻猛然收緊,一時勒得她都有點痛:「不行,她與我一起。」
氣氛突然沉寂下來,楚雲深幾人都看向風情那邊,半晌都沒人說話。
綺羅香先笑着打破沉默:「風情,你與阮妹子什麼關係呀?人家憑什麼信你,不信自己的青梅竹馬呢?」
因為緊貼着風情,唐阮能明顯感覺到風情的心跳加快了,沉悶的一聲一聲,重重地透過她的胸腔撞擊自己的耳朵。
&可以保護她……」許久,風情才勉強找了個回答。
楚雲深不嫌事大地挑了挑眉,道:「我也可以,阿阮就如同我的親妹妹,為了護她,豁出去這條命也可以,你可以麼?」
&的命……」唐阮在黑暗中看見風情的眼睫垂了下來,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也能莫名感受到她周身散發出的一股陰沉氣息,「……不論你信不信我,都要跟我待在一起,否則我不能安心。」
&啊,風情,你把你多年的好友扔給我照顧,卻堅持要護着阮妹子,可是存了什麼不正經的心思?」綺羅香話語中帶了幾分挑逗之意,若是平時,風情定能辨別出她的心思,並不予理會,可當下風情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當即就頂了回去:「綺姑娘,就怕你有命進入鬼淵,沒命活下來,還是謹言慎行為妙。」
&看看,她威脅我……」綺羅香剛想扭頭和洛常羲調笑兩句,卻看見洛常羲眼眸中難掩的一點失落,只得識相地悻悻閉了嘴。
風情輕輕按了按唐阮的後背,似乎想引起她注意,唐阮即仰起頭看她,風情則就勢俯下頭在唐阮耳邊低聲說:「……若你真不願信我,我到底不能勉強你。」
&只問一句,你如今對我好,是不是還將我當做你的妹妹?」
「……」風情不說話了,也不知是無言以對,還是不願回答。
唐阮隔着黑暗緊緊盯着風情,許久,才哼了一聲:「風姐姐,我當然要信你了,畢竟,你也是把我當親生妹妹疼呢。」
唐阮感到風情抓在她背部的十指緊了緊,片刻後,又無力地鬆開,一句模糊不清的輕語飄過來:「你總會明白的。」說罷,風情單手解下身上的披風,用披風捲成條,纏在她與唐阮緊挨的手臂上,以防失手沒抓好被海浪衝散。
綺羅香見狀,也找了些布條纏在她與洛常羲身上,洛常羲一直緊皺着眉,臉上表情好像綺羅香欠了她八吊錢一樣。
木門又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了幾下,外面的東西好像感應到了這屋裏屬於活人的氣息,第一隻開始撞擊,則引來更多的骨屍一起撞擊,門本就堵得不是很嚴實,幾次下來,已岌岌可危。
風情道:「羅香,你們先走。」
綺羅香應了一下,背起洛常羲就走到窗邊,往下一看,眼睛又立即閉上:「我的娘啊,這也忒高了點吧!」
門被撞開了一條縫,三隻骨爪沿着縫伸進來一通亂抓。楚雲深忙上前運力抵住木門,但顯然抵擋不了多久,他咬着牙道:「你們快點。」
綺羅香硬着頭皮顫巍巍地爬上窗框,本已打算眼睛一閉直接跳,但腿剛邁出去一條,就又猶豫住了,海風吹得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我、我不敢啊……」
洛常羲在她背後似是恨鐵不成鋼地輕嘆了一聲。風情上前兩步,在綺羅香的臀部使勁推了一把,綺羅香便就勢倒栽蔥地朝海面掉下,空中的短暫時間還不忘咒罵風情:「啊死木頭臉你個龜兒子的老娘要是活着你他娘的就等——」
&通——」
一聲悶響,海面一片老高的水花漣漪。
風情回頭看了眼楚雲深,楚雲深搖搖頭:「你們先走,我隨後便跳。」
聞言,風情也不客套,她抱緊了唐阮,一步跨上窗框,眼睛都不眨直接躍入海中。
耳邊狂風呼嘯刮過,寒風凍雨將唐阮的臉割得生疼。轉眼片刻,她的身體就與一大片水域狠狠撞擊而上,強大的衝力似乎都要將她渾身骨骼拍碎,接踵而至的,便是由眼鼻口耳大量灌入的冰冷海水。
她只憋氣了一小段時間,鼻腔里僅存的一點空氣很快消失殆盡,一旦憋不住喝了第一口水,就會接連有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她睜不開眼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慢慢的,她感到腦中充血腫脹,頭痛欲裂,一直緊緊抓着自己的那隻手也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不知是她已失去了知覺,還是那人已經鬆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