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坐在梳妝枱前,扶了扶雲鬢上的鳳銜珠髮釵,應了聲好。
她從鏡子裏望了眼這些宮女,隨口點了兩個面相老實的跟着。
思雅引着她,從寢宮出來,穿過雕花遊廊,走了半刻鐘,才走到蓮華宮門口。
君舒影正負着手研究一樹冰花,餘光注意到她過來,立即迎上去。
他的小妙妙今日穿一襲胭脂紅繡花小襖,腰間繫着條萱草色湘繡羅裙,越發襯得肌膚白膩如玉,朱唇櫻紅精緻。
他扶住她的手,丹鳳眼盛着盈盈淺笑,「昨晚溫泉泡得可舒服?」
沈妙言笑着同他往前走,「你置在宮裏的東西,又有哪樣是差的呢?」
「這宮中所有的東西裏面,唯有妙妙才能真正入我的眼。」
「五哥哥今兒早上可是吃了蜜?」
兩人說着,慢條斯理地朝蕭太后所在坤寧宮而去。
思雅帶着兩名小宮女跟在後面,低着頭默默聽着他們的對話,杏眸里,掠過一抹淡淡的妒意。
君舒影牽着沈妙言走了兩刻鐘,才來到坤寧宮外。
兩人跨進殿門,沈妙言望去,只見殿中薰香裊裊,宮女們肅然侍立在側,一位側影窈窕的女子,正悠閒地修剪花枝。
正是蕭太后了。
「來了?」
蕭太后偏過頭,瞥了眼沈妙言。
她如今不過四十歲的年紀,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白嫩飽滿,修眉入鬢,削肩細腰,像是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沈妙言的目光從她穿着的栗梅紅裙衫上掃過,暗道若非是這裙衫顏色顯老,這蕭太后看起來應當只有二十多歲的。
不愧是大周先帝最愛的女人,果然是個天生的尤物呢。
蕭太后的視線不經意從她雲鬢上的鳳銜珠髮釵上掠過,放下金剪刀,一邊在銀盆中淨手,一邊淡淡道:「坐罷。」
沈妙言和君舒影坐下後,蕭太后擦乾淨手,也在上座落座。
她端起參茶吹了吹,語帶隨意,「這還未當上皇后,已經先把鳳釵戴上了……既是這般迫不及待,又何必以言語搪塞我兒,說什麼不願意做他皇后的話?」
沈妙言沒料到她竟會突然對自己發難。
不等她說話,君舒影先挑起眉,「兒臣已經帶妙妙看過母妃,既然母妃身體康健,那就告辭了。」
說罷,不由分說地牽起沈妙言的手,大步朝殿外走去。
蕭太后嘴角抽了抽,沒料到自己兒子竟然這般不給自己臉面!
她冷聲道:「舒兒,你給我站住!」
現在絕對不能讓自己兒子慣着那個女人,否則將來那女人真當了皇后,豈不是要蹬鼻子上臉?!
然而君舒影壓根兒不理睬她,牽着沈妙言的手,飛快離開了坤寧宮。
蕭太后氣怒,猛然把手中的杯盞給擲了出去。
幾名宮女忙上前,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拾起。
思雅並未跟上沈妙言,上前重新給蕭太后斟了杯茶,柔聲道:「太后娘娘勿要氣惱,當心氣壞了身子。」
蕭太后面無表情。
思雅抬眸望了她一眼,又輕聲勸道:「皇上疼沈姑娘,各色珠寶首飾、綾羅綢緞等,不停地往蓮華宮寢殿裏送。太后娘娘若是這個時候與沈姑娘置氣,豈不是傷了母子情分?」
蕭太后盯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從小伺候哀家,哀家看你長得好又乖巧,所以前些年把你給了舒兒。可你自己不爭氣,沒能拿下他的心。怎麼,如今來了個沈妙言,你又想把哀家當槍使?」
思雅心頭一顫,沒料到她竟然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她忙恭敬跪在蕭太后腳邊,低頭道:「思雅不敢……」
「滾!」
蕭太后一腳把她踹了出去。
思雅忙爬起來,唯唯諾諾地退出了坤寧宮。
而另一邊,君舒影牽着沈妙言穿行於雕花遊廊之中。
他見她似乎不大高興,於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母妃就是這麼個性子,其實她不過是想叫你向她服個軟,並沒什麼壞心的。」
沈妙言隨手揪了朵廊外的冰芙蓉把玩,低着頭道:「我又沒怪她……」
君舒影走到她面前,單指挑起她的下頜,俯身笑吟吟看着她的眼睛,「明兒我帶你去天山玩,天池裏也有一個妙妙呢,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沈妙言對上他滿含期待的丹鳳眼,默默點了點頭。
君舒影唇角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啄了下她的唇瓣。
沈妙言瞳眸驟縮,還未來得及怪他,男人已經把她摁在朱廊上,把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嘴裏。
這個吻不同於從前那些克制的吻。
他霸道,灼熱,透着燃燒一切的熱情。
像是怒放的紅蓮,如火焰般灼燒大地。
沈妙言被迫迎合着他,唇齒間逐漸瀰漫開雪蓮的雅香。
她睜着圓圓的眼睛,眼前的男人,長得很美,也很深情。
然而她總覺得……
少了點什麼。
翌日。
君舒影準備了一輛華麗舒適的馬車,帶着沈妙言離開皇宮,朝北方盡頭那座壯麗的山脈駛去。
馬車由十六匹高大的駿馬拉着,車廂內宛如陳設華美的閨房,能足足容下十人。
此時君舒影歪坐在皮毛軟毯上,雙眼一眨不眨,盯着盤膝坐在小佛桌旁烹茶的姑娘。
她今日是男子打扮,看起來分外瀟灑風雅。
即便烹茶的手法並不那麼嫻熟標準,然而在他看來,也仍舊養眼得緊。
沈妙言烹好茶,趁人不注意,灑了半包鹽到茶盞中,又賞給思雅,「嘗嘗好不好喝。」
思雅恭敬接過,品了小口,一張秀麗的面龐霎時皺成一團。
沈妙言挑眉:「不好喝嗎?」
思雅來不及回答,捂住小嘴,拿了個水壺出來,飛快將裏面的水全部喝進嘴裏,才喘着氣兒,笑得分外狼狽,「沈小姐,您這茶……」
「我的茶怎麼了?主子賞你東西,你莫非還嫌棄不成?」沈妙言冷笑,「下車!」
思雅一愣,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沈妙言望向君舒影。
君舒影打了個響指。
馬車停了下來。
思雅難堪地猶豫了下,才自個兒磨蹭着下了馬車。
馬車重又緩緩朝北方駛去。
君舒影揉了揉她的腦袋,「她惹你了?」
沈妙言推開他的手,摸了摸髮髻上的竹節簪,淡淡道:「昨兒我那支鳳銜珠髮釵,就是她幫我戴上去的。聽說她從前伺候過你母妃,那她應該了解你母妃的喜惡的。」
君舒影瞭然,隨口道:「可要殺了她替你解氣?」
——
北幕的情節不會很長,會很快去西郡與四哥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