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貼身丫鬟荷香立即捧來核桃和一隻空盤,笑得頗有些不懷好意:「沈妙言,請吧。」
以往,她也只能跟在自家小姐身後,唯唯諾諾地喚沈妙言一聲「沈小姐」,現在直呼其名,荷香覺得心裏十分暢快舒服。
韓敘之一把將沈妙言護在身後,一張俊臉板了起來:「你們太胡鬧了!」
沈月彤在溪邊的石墩上坐了下來,把玩着十根蔥蔥玉指,含笑說道:「我不過是在訓練她,如何做好一個伺候人的婢女。」
江淑站在沈月彤身後,插嘴道:「韓公子,以沈妙言如今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給你的。做個侍妾,都算是抬舉她了。你這樣護着她,又有什麼意義?」
「她是你的堂妹!」韓敘之沒搭理江淑,只盯着沈月彤皺眉。
「我可不承認,這個罪臣之女是我的堂妹。」沈月彤翻了個白眼,姿態倨傲,「來人啊,把沈妙言帶過來,本小姐今兒個,就要吃她剝的核桃!」
她話音落地,沈御史府的幾名侍女立刻上前,想要將沈妙言從韓敘之身後抓出來。
沈月彤悠閒地看好戲,絲毫不管韓敘之的大聲呵斥。
區區韓尚書府,她還不放在眼裏。
眼見着下面鬧得厲害,不遠處的樓閣之上,花容戰以扇掩面,勾人的眉眼彎成了縫兒:「國師大人,您看,這可如何是好?那韓家小子有意英雄救美,只是可惜,他不夠分量。嘖嘖,若是我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如此無用,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君天瀾掃了他一眼,「那不如,本座去晉寧王妃面前,告訴她你這份勇氣?」
「別!」花容戰連忙出聲,旋即訕訕,那雙好看過分的桃花眼不自然地掃向溪水邊,搖着摺扇起身,「我去幫你的小寵物解圍,你可別再提她了!」
說罷,逃也似的,迅速下樓。
君天瀾盯着韓敘之,眸光漸冷。
他君天瀾的人,何時需要一個外人來護着了?
沈御史府的兩個丫鬟抓着沈妙言,要將她帶到沈月彤面前。
韓敘之護不住她,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下和丫鬟們拉扯,只得站在原地,白淨的臉上,頗有些惱恨。
江淑得意地拈起一顆核桃:「沈妙言,請吧?」
她故意挑了一顆沒縫的,就是為了整沈妙言。
圍在沈月彤身邊的那群貴女,臉上都眉飛色舞,好似欺負一個小丫頭,很有成就感似的。
沈妙言咬着嘴唇,伸手接過核桃,卻猛地砸到江淑臉上。
江淑痛得尖叫一聲,連忙捂住臉。
沈月彤一拍桌子:「沈妙言,你好大膽子,竟敢以下犯上!」
沈妙言冷笑:「以下犯上?你們算什麼東西,一群曾經圍在我身邊的走狗,如今換了主子,就真以為自己翻了身?!」
沈月彤背後的貴女們被她羞辱的面目通紅,江淑更是怒不可遏,嚷嚷着讓人把她按住。
沈妙言到底人小,被御史府的兩個丫鬟按住肩膀和手臂,便動彈不得了。
江淑得意洋洋,伸手抓起石桌上的一杯果汁,盡數潑到沈妙言臉上:「小賤人,本小姐今日就教教你怎麼做人!」
橙色的果汁滴落到沈妙言的衣裙上,她狼狽不堪地被人按着,一雙圓圓的眼睛死死瞪着江淑。因為憤怒,嫩白的臉頰漲得通紅。
江淑得意一笑,揚手便要去打沈妙言耳光。
眼見着她的巴掌要落到沈妙言臉頰上,人群外忽然傳來一個悅耳的年輕男音:「嘖,曲水流觴的遊戲還沒開始,本公子倒是提前看了一齣好戲。」
隨着聲音傳來,人群讓開一條路,一位俊美非凡的紅衣公子搖着摺扇踏進來。
他生得實在太美,顧盼之間,竟生生將這群打扮艷麗的小姐們的美貌,盡數壓了下去。
在場的人都認識他,花容戰,楚國排行前三的富豪,年輕瀟灑,生得玉樹臨風,最喜着紅衣。
楚國繁華,商人地位很高。即便是當朝丞相見了花容戰,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沈月彤先是被他的美貌晃了眼,隨即嬌笑着開口道:「哦?不知花公子看了什麼好戲?」
花容戰笑得顛倒眾生,將滿場的少女們都迷住了,他「唰」一聲收攏摺扇,目光落在沈妙言臉上,從袖袋裏拿出一方紅綢絲帕,輕柔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果汁,聲音含笑,好聽得猶如珠落玉盤: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他話音落地,以沈月彤為首的貴女們,臉色倏地變了。
這話,分明是幫襯着沈妙言,而諷刺她們蝦,是犬。
沈月彤乾笑了一聲,盯着花容戰:「敢問花公子,你和沈妙言,是何關係?」
傳聞這位花公子性情莫測、放蕩不羈,素來不會多看女人一眼。
可今日,怎會為沈妙言出頭?
花容戰修長的白嫩指尖停在沈妙言胸口,他注視着她被果汁沾濕的衣襟,隨即將目光投向江淑,唇角的笑容冷了幾分:「這杯果汁,是你潑的?」
沈妙言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想起拂衣那日說的含雪緞,圓眼睛裏忽然多了幾分戲謔。
江淑面對如此俊美的男子,心跳很快,先在氣勢上矮了三分,擺出一副媚態來,聲音嬌弱:「沈妙言她以下犯上,淑兒稍作懲罰,不知花公子有何指教?」
「本公子還真有所指教。」花容戰直起身,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壞意,卻更加迷人,看得周遭的一些貴女忍不住以手捧心。
花容戰盯着江淑,一字一頓:「沈小姐身上穿的衣裳,乃是含雪緞所制,寸衣寸金。江小姐將沈小姐的衣裳毀了,打算如何賠償?」
「含雪緞?!」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含雪緞乃是蜀州進貢的極品錦緞,一年也就兩匹而已。
可今年進貢的含雪緞,全都被皇上賞了國師,怎麼會出現在沈妙言身上?!
他們不可置信地盯着沈妙言身上的衣裳,只見微風吹來,那裙擺宛如流水般拂動。層層裙擺,卻又有如堆雪砌玉,妙不可言,美不勝收。
不是含雪緞,又是什麼?
江淑也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盯着沈妙言,往後退了一步:「不可能……她怎麼穿得起含雪緞?!像她這樣的罪臣之女,就該穿粗布麻衣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