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了,可是不好吃!」
紀寶寶歪着頭把雞翅最後一小塊肉扯了下來,將骨頭一扔,正想把手指放進嘴裏舔幾下,紀叡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扯進盆子裏幫他洗乾淨。
「爹地,把老奶奶請回家給寶寶做飯吧!叔叔們做的飯全都不好吃!」
紀寶寶用胖胖的小手環着紀叡的腰,把臉埋在紀叡暖暖的肚子裏嗲聲嗲氣地撒着嬌,他現在,徹底成了「老奶奶」的忠實擁躉。
「不行!」
紀叡輕輕揉着他柔軟的髮絲,語氣卻很是決絕,心裏暗地慶幸,當初把樂彤說成老奶奶,若讓這小惡魔知道給他做飯的人是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姐姐,眼下不知得鬧成什麼樣子了。
「爹地……寶寶求求你了,好不好?」
紀寶寶雙手使勁搖着紀叡,仰起小臉可憐兮兮地求道。
「不行!」
紀叡仍舊十分決絕,暗暗後悔不該在那天聽了李管家說小少爺胃口不好,為了討這小惡魔開心讓樂彤來做這一次飯。
紀寶寶被連着厲聲拒絕了兩次,便不吭聲,咬着唇盯着紀叡,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漸漸地蒙上了一層霧氣。
紀叡見此,暗叫不妙,紀寶寶毫無預兆地突然嘴一扁,哇哇大哭起來。
「哇哇……爹地是大壞蛋……哇哇……爹地是大壞蛋!」
一邊大哭,一邊揮起拳頭對着紀叡的肚子一下一下地打。
紀叡一時間手足無措,只覺得腦門突突地跳得厲害,這小壞蛋,只怕是天生就是來克自己的!
「不許哭!」
紀叡皺着眉斥了一句,紀寶寶的大聲哭鬧讓他覺得既煩又悶,心臟似是被什麼揪緊了一般,抽得難受。
「大壞蛋……爹地是大壞蛋!」
紀寶寶似乎並不怕他,鬧起來不依不饒,一邊抽泣一邊大力地捶在紀叡肚子上,拳頭力度越來越重,嘩嘩的淚水流了一臉好不狼狽好不可憐。
紀叡心很煩,火氣一來猛地舉起手,可一看見兒子那可憐兮兮的臉,暗地嘆一口氣,手無聲地落在紀寶寶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掃着。
或者,是他太自私了,當初,只想着要個孩子應付老頭。卻沒想過,孩子會長大,會想要一些他紀叡沒法給得起的東西……
……………………
樂彤離開紀叡家之後,沒有急着回家,而是買了袋麵包和一瓶水,去了離家不遠的圖書館。
自從媽媽去世之後,樂彤突然多了很多空餘時間,那時的她,上班之外的時間,便大部分都在這所圖書館裏泡着。
「彤彤,很久沒見你,以為你移民了呢!」
圖書館的管理員是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鍾,因為樂彤時常光臨,一來二往,慢慢二人便熟絡了起來。
「鍾叔,我沒移民,是換了份新工作,經常加班,所以沒時間來看書。」
樂彤把買麵包時順便買的一包瓜子遞給鍾叔,以前,鍾叔總會幫她留着想看的書,而她見鍾叔坐在這閒着無聊就喜歡磕瓜子消磨時間,每次來的時候,便給鍾叔帶一包瓜子。
鍾叔笑着接過瓜子,「你這丫頭,這麼久了,還記着我愛吃這個啊。」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面有幾個人排着隊等着辦借書手續,樂彤不好意思礙着別人,拿着麵包和水走進館內,找了兩本想看的書,坐在最後排的位置上慢慢看了起來。
不知看了多久,桌上突然多了一杯冒着熱氣的茶。
「喝杯熱茶吧,這樣冷的天氣,總吃麵包喝冷水,對身體不好。」一臉和藹笑意的鐘叔在她身邊坐下。
「謝謝鍾叔!」
樂彤笑着道了聲謝,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只覺得茶的醇香夾着暖意從嘴裏一路漫延至心裏。
樂媽媽做完手術之後的幾年,樂彤很忙,要上課、要照顧媽媽、還接了幾份家教來幫補家計。
樂媽媽去世之後,樂彤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她不願意呆在那所小公寓裏,因為屋子裏面,有太多她跟媽媽一起的回憶。
曾經,她一直認為自己很堅強,甚至在媽媽說要放棄治療的時候,她都沒有哭。
但媽媽去世之後,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晚晚窩在被窩裏啜泣着入眠。
也是在那時,她才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她所以為的那麼堅強。
媽媽說放棄治療時,她沒哭。是因為如果連她也哭了,媽媽就真的一點生存的希望都沒有了。所以,她不敢哭,也不能哭。
媽媽去世之後,她的生活支柱轟然倒下,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於是,她把大部分空餘時間都放在這個圖書館裏,用書本去麻木自己,用書本去把原本應該用來照顧媽媽的時間填滿。
起初,她跟鍾叔並不熟,但有一次,樂彤也是坐在最後排的位置上,看到一個跟自己類似的故事,忍不住邊看邊抬起手背擦眼睛。
「丫頭,天氣冷,喝杯熱茶暖暖胃。」
那次的鐘叔,除了給她端了杯熱茶,還用碟子裝了幾塊小餅乾,說是女兒烤的,讓他帶回來閒着無聊時吃吃。
對那時的她來說,鍾叔那天給她的,不僅僅是一杯熱茶和幾塊小餅乾……
眨眼功夫,已經過了一年。
「你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鍾叔關切地看着她。
樂彤搖搖頭,「沒有,我在減肥呢。」
樂彤知道鍾叔是關心她,但她不習慣把別人當成垃圾桶,而且,她也不想鍾叔擔心。
鍾叔又下下打量她幾眼,罵道,「看你瘦的,還減?再減就皮包骨了。」
樂彤乖巧地笑笑,垂下眼喝茶。
「其實,我是以為你結了婚,所以沒時間來看書了。」鍾叔突然說。
「誒?」
樂彤不太明白鍾叔怎麼會扯到結婚上去,她跟他,似乎從來沒提及過這方面的事吧。
「誒什麼?你這麼漂亮,又年輕,一定很多男孩追你吧?那時,我還想把我侄子介紹給你認識呢,沒想到我這如意算盤還沒打響,你就不見了人影。」
鍾叔不無遺憾地說道,這事,樂彤倒是第一次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