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內心的掙扎和糾結,自以為藏得很好,他以為妞妞並不懂。
妞妞或許無法說出確切的原因,但她卻在這一段時間裏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哥哥,正一步一步地離自己遠去。
這種遠去,不止是物理距離的遠去,還有心與心之間這種觸摸不到的無形距離,也在一點點地拉遠。
這種觸摸不到的距離,讓妞妞恐懼!
物理距離,可能通過交通工具就可以拉近,但心與心之間這種無形的距離,別說妞妞一個才十一歲大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也沒有確切的辦法可以把兩者拉近。
所以,隱約察覺出哥哥的不正常的妞妞,下意識地想要死死的攥着哥哥,對她來說,做不來把兩人的心重新拉近,唯用想盡辦法把哥哥一直一直留在身邊,才能確保哥哥不會離開她。
「妞妞,爹地媽咪會有一會變老,哥哥要在他們變老之前,讓自己變得很厲害,那樣,哥哥才能保護你和小寶還有爹地媽咪,知道嗎?」
大寶的話,妞妞似懂非懂。
「那你可以快一些搬回家裏住嗎?你沒時間,不來接我和小寶放學沒關係,上學我們也可以讓司機叔叔送的,你搬回家住好不好嘛?」
妞妞深知自己沒能耐說服哥哥,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哥哥能像爹地媽咪一樣,正常上下班,那樣,至少,她可以在晚上見到哥哥。
「妞兒,等哥哥忙完就搬回家。」大寶一點不肯鬆口。
因為,他對自己在妞妞面前能不能保持正常自制力這事,一點信心都沒有。
妞妞再次低下頭生起悶氣來,心裏的不安,正一點一點地蠶食着她。
因為不安,小丫頭便不着邊際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哥哥長大了,懂的多見識的也多,是不是因此愈發覺得她這傻妹妹很幼稚很無聊,所以,再也不願像以前那樣花大把的時間陪着她?
毋庸置疑,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哥哥都是個頂尖優秀的男生,從小到大從不缺女生喜歡他。而他現在,越來越不喜歡回家,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妞妞腦子裏轉來轉去,但她卻不敢向大寶求證。
因為,她怕聽到大寶哥哥親口告訴她,「是的,你很幼稚你很無聊」,「沒錯,我有女朋友了」。
說她自欺欺人也好,說她不願意面對現實也好,只要哥哥什麼都不說,她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一直死皮賴臉地黏着他就好!
「好啦,頭髮幹了,不早了,睡吧。」
大寶知道小丫頭在生氣,也知道她心裏很難受。而他,其實比誰都懂得,只要稍稍讓步便能哄妞妞開心逗她發笑,但這種讓步,就目前兩人僵着的關係來說,無異於飲鳩止渴。
他心裏清楚得很,現在最理智的辦法,就是冷處理。
妞妞悶聲不吭地站了起來,筆直地走到對面床,掀起被子,賭氣地把被子從頭蓋到腳。
從前,只要她一這樣,大寶哥哥肯定會過來扯開她的被子,說不衛生,說會被憋死。
妞妞以為,這一次,哥哥也會像從前一樣迫不及待地跑過來扯開自己的被子。
她躲在空氣稀少的被子裏,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等待着哥哥的到來。
可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慢慢地,她聽到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聲,空氣,似乎也變得越來越稀薄,眼睛,越來越熱……
妞妞重重地吸了吸鼻子,隨着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妞妞覺得自己似是快要窒息而死了,眼前一片黑暗,冰冷的淚水明明只是從眼角流下來,刺骨的寒意卻讓她顫抖不停。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卻什麼都看不見,她的耳朵向來很靈,可此時的世界,卻安靜得仿佛只余她一人,她憋在被子裏,越想越難受,她張開嘴,想要放聲大哭,卻發現,自己根本哭不出來,只有眼角的淚水,一直不停地流……
被子被毫無預兆地掀了開來,刺目的光線讓她下意識地閉上眼並抬手遮住了眼睛。
「妞妞……」
熟悉而溫柔的叫喚,像是擰開了她心頭委屈的閥門,手仍舊緊緊地捂着眼睛,嘴巴,卻終於張開,「哇」地一聲,大聲地哭了起來。
妞妞的哭聲,像是兩隻無形的大手,把大寶的心狠狠地撕成一條條破布碎,掛在空無一人的野外那株枯枝上,被猛風颳得四處飄搖。
理智告訴他,現在最好向後轉然後一聲不吭地走出這間房,今晚就算蹲在院子凍成冰棍,也別去惹妞妞。
但妞妞的眼淚,向來是讓他崩潰的殺手鐧,只要一碰着,他就全無理智可言。
被哭得心肝兒發疼的大寶再也顧不了這麼多,一手撐着床趴在她上方,一手撫上她沾滿淚水的臉。
「乖,妞妞乖,不哭!哥哥錯了,原諒哥哥好不好?」
妞妞哇哇地哭着,手仍捂着眼,頭使勁地搖。
她心裏委屈得要命,憋了這麼久的氣和不安,哪是他簡單求一句原諒就能輕易原諒的?
大寶被她哭得手足無措,乾脆在她身邊躺下,一手把她撈過來,直接把她按在自己懷裏,揉着她的頭哄道。
「是哥哥活該,妞妞不原諒就不原諒……寶貝,別哭了好不好?」
大寶一邊哄,一邊用唇輕輕蹭着她的額。
妞妞又哭了一陣,在大寶不停的哄拐下,終於抽泣着開了口。
「不好……哥哥不要妞妞了……」
大寶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淡淡的咸意在舌尖蔓延,大寶卻覺得滿嘴苦澀。
「哥哥沒有……妞妞乖……哥哥最愛妞妞,不會不要妞妞的。不哭了好不好,哭腫了眼睛哥哥會心疼的……」
向來伶牙俐齒的大寶,語無倫次為自己辯解着。
妞妞不再吭聲,但淚水卻沒有止住,大寶的心也仿是缺了個洞的堤,洪水在洞口洶湧而出。
缺堤的洪水,瞬間把他的理智全部吞沒,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唇隨心走,狠狠地堵在她冰涼且微微顫抖的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