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緊皺了眉頭,面對巨大利益。說不動心那是假的,靠近雲家莊子的河灘地。是最好的河沙產地,他也見過了水泥這東西。的確是修造的無雙利器,將來無論是修造城牆還是民間營造,都少不了這東西。有水泥就要有河沙,水泥這行當受限於技術自己幹不了。可河沙這行當,無論如何也要插上一腳。長安米貴,東宮也需要一些新進項才行。
可這樣就廢了秦王的秦王教,勢必和弟弟產生衝突。這讓努力扮演一個好兄長,好兒子,好太子的李建成很是糾結。
「殿下,張婕妤的父親張杰在潼關之戰中立有戰功……!您看……!」王珪見到李建成的眸子裏明滅不定,立刻諫言道。
李淵入主長安之後,最寵愛的妃子有兩位。一個是尹德妃,另外一個就是這個張婕妤。李建成為了讓二位多說一點好話,平日裏沒少送禮。所以,關係自然是不錯的。
「今日太極宮誰當值?」李建成看了王珪一眼,忽然問道。
「中書令封倫!」
「那就讓封倫給娘娘遞個話。」李建成說完,又將腦袋埋進奏章裏面。裴寂回長安述職,帶回來一大堆請糧請餉的要求。真不知道,這個大窟窿要填到什麼時候去。
太極宮中,李淵正在欣賞歌舞。當了皇帝才知道,這天下美人共享於一身的樂趣。以前的幾十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去。
「這椅子不錯,坐上去涼快舒服。很好!」五月末的天長安已經開始熱起來,李淵早就膩歪了皮沙發那東西。坐一會兒就一身的汗,汗漬粘在皮沙發上別提多難受。
「回陛下!這是臨潼鄉候雲浩進獻,要說對陛下盡心還得是雲候。」中書令封倫笑眯眯的向李淵稟報道。收人錢財為人辦事,十幾顆玻璃珠子在長安可是堪比寶石的寶貝。如果他知道,這是煅燒水泥的副產品,會將這些三扁四不圓的玻璃珠子摔雲浩臉上。
「哦,又是這小子。難得他有這份兒孝心,你傳話過去。安心在家裏讀書,今後立下功勳。爵位再賞還給他,也不是不可能。」李淵龍顏大悅,這個從潛邸就跟着自己的孩子,比自己那幾個兒子都省心。
「陛下,臣妾也要……!」張婕妤坐在李淵身邊,搖着李淵的胳膊撒嬌。
「那就讓雲浩再進一些進來!」李淵大手一揮,雲浩家的藤器作坊估計要忙活很長一段時間。
「謝陛下!臣妾無端受賞心裏惶恐,可臣妾的父親在潼關浴血奮戰,身上戰傷十餘處,至今還沒得到陛下的恩典。陛下好偏心!」張婕妤得了便宜,立刻便開始賣乖。
「哦,朕想起來了。張杰的確立有戰功,此事為何還沒有封賞?」李淵被張婕妤搖晃得沒辦法,只好詢問封倫。
「回陛下,太子殿下已經將請封的摺子遞上來。只是最近陛下日理萬機,沒有批覆!」封倫躬身答道。
「呃……!」李淵有些臉紅,最近幾個月每天娛樂項目太多。的確是耽誤了許多正事,沒想到連老丈人的封賞都給耽誤了。
「你講奏章找出來,朕即刻批覆。」李淵看到張婕妤楚楚可憐的眼神,立刻命封倫去找那奏章。
封倫出去裝模作樣的轉了一圈兒,這才回到太極宮。將早就藏在袖子裏的奏章遞了上去!
「哦,給了一塊河灘地是不是薄了些。朕再加二十頃良田,命長安府即刻撥付。」李淵看了一下奏章,大方的給老丈人多加二十頃良田。惹得身邊美人眉開眼笑,撒着嬌的謝恩。
李道彥如今是春風得意,堂弟李世民剛剛將一塊河灘地封賞給了父親。而父親,又將這塊地給了自己。這河灘地的沙石最是優良,昨天拜訪雲家。雲浩親口答應,五十錢一車童叟無欺。雲家既然定下了價,今後別人家用沙石也不能少於這個價錢。李道彥看着眼前大片的河沙,好像看到了一片片的銅錢。
「明天就開始僱工,要一些壯勞力。每天少於五十車,就不要來見我。」李道彥沉聲吩咐管事,淮安王世子的風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諾!」管事趕忙躬身答應,這是個肥差。若不是自己的妹子是世子的小妾,怎麼會輪到自己。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間一陣的喧譁。一大群人走了過來,吵吵嚷嚷的拿着繩子,似乎是在丈量土地。
「去看看!」李道彥一皺眉頭,哪個王八蛋瘋了。居然敢來自己的地上丈量,活膩歪了。
「諾!」管事飛奔過去,指着領頭那個似乎是官員的傢伙大聲喝問道:「誰褲襠沒捂嚴實,把你們這些鳥人露出來。來這裏丈量,作死吶!」
「你又是哪根蔥?」張婕妤的大哥張虎也是戰陣上的拼殺出來,壘功已經升到校尉。見到一個黑衣皂靴管事模樣的人過來,還出口不遜立刻就火了。
「哼!某家是淮安王府的管事,這片河灘地都是我淮安王家的。你來這裏丈量,小心打斷你的狗腿。」管事的嘴差一點撇到後腦勺兒。淮安王是李氏宗親之中,除了李淵兒子之外唯一的一位親王。長安城裏提到淮安王府,誰還敢不高看一眼。
「淮安王府!」張虎吃了一驚,這片地不是姐姐求給自家的麼?聖旨還在自己的懷裏,怎麼會成了淮安王的?
「怎麼?怕了?趕緊滾,不然打斷你的狗腿。來人,將他們打出去。」管事不願意再囉嗦,那邊李道彥很明顯一驚等得不耐煩了。
「怕個鳥,你說地是你家的。老子手裏有聖旨,這地是俺姐姐求陛下賞給俺家的。」他還想說講,可淮安王府的護衛已經衝上來。手持橫刀,掄圓了便砸過來。似乎是顧忌剛才的話,刀沒出鞘只是用刀鞘砸人。
張虎也是戰陣上殺出來,見過血的猛人。見到對方動手,也不含糊抄起一根棍子就和對方對打起來。一棍子砸到管事的腿上,那管事立刻嚎叫着倒在地上。
鬥毆變成了群毆,李道彥身邊為淮安王世子。身邊的護衛不論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遠勝於張虎帶來的家丁。一陣鬼哭狼嚎之後,張虎被打斷了手腳扔在路邊的臭水溝里。滿頭滿臉的泥水,哀嚎不已!
大唐勛貴眾多,但能夠享受內宮設宴的人不多。裴寂就是其中之一!
從夏縣前線回來述職,李淵特地在內宮設宴招待裴寂。兩人聊的正熱絡,忽然間張婕妤披頭散髮的跑了進來。
「陛下!您可要給臣妾做主啊!」說完,便趴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已經磕出血來。
「你這是幹什麼,還不攙快起來。」李淵大驚失色,站起身來指着內侍吼道。
內侍立刻衝過去,想攙扶起張婕妤。卻不料張婕妤哭喊道:「陛下不給臣妾做主,臣妾今天就撞死在這大殿裏。」
「有什麼事情,朕給你做主,趕快起來。」李淵站起身來,親自走下丹樨將張婕妤攙扶起來。
「陛下可記得,昨日裏將河灘地賞給了臣妾的父親。」
「是有這事?如何,長安府竟然不給辦理?太子的膽子也太大了,來人傳太子。」
「不是太子是淮安王!」張婕妤立刻哭喊道。
「這事兒關淮安王什麼事?」李淵有些懵逼,這事兒應該跟李神通沒有半毛錢關係。
「淮安王府的人說,秦王出了秦王教。將那片河灘地許給了淮安王府,我家兄長正帶着人奉聖旨去丈量土地。卻被淮安王世子帶着家將毆打,將我兄打斷手腳扔進路邊的水溝里。太醫說,就算是治好了我兄也成了廢人。今後走路,恐怕都是一個跛子。求陛下給臣妾做主啊!」
張婕妤說着說着,又要拜倒下去磕頭。李淵趕忙一把拉起來!
「來人……!」李淵一聲怒吼,立刻有侍衛跑進來。
「陛下!」李淵正要喝令捉拿李道彥,裴寂忽然站起身來。「此乃帝王家事,臣是外臣不方便,臣請告退。」
李淵被裴寂這麼一打斷,剛剛的火氣也消了不少。秦王教是自己許給李世民的權利,他將一片地許給剛剛西征回來的李神通無可厚非。李道彥保護自家土地,自然也是無可厚非。
可面對哭鬧的張婕妤,李淵又不能什麼都不做。畢竟,欺負他的寵妃也就是變相挑釁皇權。
「裴監稍坐!」李淵對着裴寂按了按手掌,示意裴寂繼續坐下。
「淮安王世子李道彥私刑毆殘有功之臣,着宗人府打三十大板。令淮安王嚴加看管,今後若有再犯嚴懲不貸。」
「陛下!」張婕妤又跪了下去。
「送張婕妤回宮休息,好生侍候着。出了差錯,扒了你們的皮。」李淵指着宮人一聲斷喝,立刻有宮人將哭喊不休的張婕妤連攙帶拽的拖了出去。
「哎……!」李淵嘆了一口氣,如果說別人他絕對不會這麼手軟。可這是李神通的大兒子,自己的堂侄。這個世界上,自己最堅定的盟友。無論如何,李淵也下不了這個手。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陛下不必太哀傷。」
「神通的兒子是跋扈了些,可朕又能怎麼辦。朕的聖旨,居然比不上秦王的秦王教。二郎常年在外面帶兵,一身的匪氣。天長日久,這可怎麼得了。來人,傳秦王覲見。」
地給了別人,或許李淵還能令那人吐出來。可對李神通是絕對不能這樣做的,李淵能做的就是把李二找來。
「呃……!」裴寂在邊上,以他的才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