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匠,還要放着不管?」
白紗莘確實有點看不下去了。
「沒必要啊,反正還活着,那傢伙也就這一點還值得稱讚了吧,你看,如果連這一點優勢都不給他揮,那豈不是很可憐?人生當中的一切都被否定了,你也不想讓他變成這樣,我說的對不對?」
柴烈火厚着臉皮一通胡扯。
「是……是這樣的……大概……」
白紗莘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柴烈火的說辭。
於是二人繼續看戲。
結結實實吃了一擊,劍盤俠受的傷比從大樓上栽下來還要重,這一點,從地面的破壞程度上就看得出來。
大姐姐在出招的時候早就考慮到了劍盤俠即將飛出去的方向,所以沒有對任何房屋造成損傷,要知道,這一帶的房屋全都是奇形怪狀的東西,什麼模樣,多大多小的都有,宛如迷宮一般,想要在裏面尋找出一條安全的直線,真的就是難上加難。
可是大姐姐終究做到了。
劍盤俠也只是在撞到地面的時候撞出了一個大坑,虛弱地躺在大坑底部,全身上下冒着絲絲白煙。
熟……熟了嗎!
第一個想法就是大概因為空氣摩擦的緣故被烤熟了,但這個顯然不可能。
那麼原因也只剩下一點——防護服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衝擊,所以就出現了故障。
就算是杜潔親手製造出來的魔具,想必也不可能金剛不壞。
何況又攤上這麼個只知道蠻幹的傢伙,倒不如說到現在還沒自爆反而才不大正常。
劍盤俠沒有回應。
像屍體一樣靜靜地躺在坑底,擺出了亞木茶的經典死亡動作。
實話說,這個狀態的確是令人有點擔心,但柴烈火考慮到剛才大姐姐手下留情的事實,立刻認為自己那一瞬間悄悄生出來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
況且大姐姐到現在位置也依然沒有顯露出殺氣。
「那個……女王大人,那小子該不會……」
信眾當中倒是有人好心地問道。
這個問題一脫口而出,嘈雜的人聲頓時沉寂了,大多數人也想知道一個答案。
「不會,他比想像中還要強,不過只是在身體上而已。」
大姐姐以勝利者的姿態注視着鹹魚模樣的祝孤聲。
勝利宣言?不,好像不是這樣。
柴烈火從大姐姐的話中察覺到了某種淡淡的怪異,似乎那句話本身就話中有話,然而好像又和自己推斷的結果並不相同。
只能猜測恐怕生了某些只有這兩個人才得以知曉的事情。
身為外人,恐怕是無從得知的。
「為……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嗚哇!」
劍盤俠果然沒有當場掛掉,他吃力地動了動手指,全身頓時閃過一陣激烈的電弧,。
應該是漏電了,因為劍盤俠正在電流中顫抖,這就是觸電的動作沒錯。
還好,漏電現象沒有那麼嚴重,也就持續了兩三秒鐘,總算讓劍盤俠從痛苦中解脫了出來,大字型躺在地上劇烈地喘息。
沒想到這東西還帶漏電的……
「哦?」
柴烈火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
「師匠,現什麼了?」
「不,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我說這話你可能會當成中二病,不過我真的要說,剛才的那一擊,說不定真的讓這兩個人相互理解了什麼東西。」
柴烈火從大姐姐忽然變得認真的氣息當中讀出了些許線索。
「咦?原來這種事也做得到啊,好厲害。」
白紗莘相信了柴烈火的說辭,點了點頭。
大姐姐依然沒有說話。
不過因為認真而變得嚴肅的表情倒是漸漸融化了,也呈現出了些許溫暖的笑意。
圍觀的信眾們也沒有隨便交頭接耳打擾現場,老老實實地噤聲看着。
「回答我,回答我啊!為什麼你的攻擊連一點點的陰暗都沒有!為什麼會如此光明正大!如此坦坦蕩蕩!」
休息了好久,劍盤俠終於憋足了力氣,悲憤交加地一通大喊,就像被女朋友拋棄了一樣。
如果摘下頭盔,一定會看到他淚流滿面的樣子。
果然。
柴烈火知道自己的推測成為了現實。
「我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大姐姐同情地望着幾乎瘋狂地劍盤俠,淡然一笑。
「那當然是應……不……是我錯了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個以毀滅別人的人生為目標的人會有如此清澈潔白的內心!這絕對不可能!我沒有弄錯,沒有的!他們身上所生的慘劇是真的!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啊啊啊啊!「
劍盤俠想要起身理論,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打擊卻徹底摧毀了他,沒等站穩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撐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苦惱,悲憤而又絕望的吼聲迴蕩在空氣當中。
」那麼,在這之前,你認為我是什麼樣的人?「
大姐姐沒有生氣,而是依然平和地問道。
」你摧毀了好多人的人生,而且還使用機械收集人們心中的怨念與恨意,並且將它們轉變成自己的力量,然而……「
」然而,心中充滿怨恨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樣子,所以你才疑惑是嗎?「
」是……就是這樣,至少我也能分辨的出來,那種感覺絕對不是你的演技,我看得到,你的內心就像我的劍一樣單純,沒有絲毫的雜質……所以我不懂。」
劍盤俠喘了幾口氣,坐了下來,乞求大姐姐的回答。
「你弄錯了最基本的事情。」
大姐姐輕輕嘆了一聲。
「啊?」
「我並沒有吸收別人心中的怨念和憎恨,也沒有以這些能量為糧食,正相反,我只是為了他們而甘願成為恨意的載體而已,是他們將你所說的這些負面能量一同泄到我身上的,而我自己的心,沒有一絲一毫被污染,永遠堅持着最本質的復仇!正大光明地堅持着邪惡之道!」
陡然間,大姐姐的形象在劍盤俠眼中仿佛化作了釋放出萬丈光芒的巨人,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原來如此……
柴烈火也無言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所謂的自願成為祭品的事情吧。
並不是利用負能量,而是將自己化作淨化負能量的載體。
然而,這和她內心所堅持的復仇毫無關係,沒錯,她的確是堂堂正正的人,堂堂正正地走在黑暗的道路上,以黑暗為榮,以復仇為神聖的行為,同樣乾淨而透徹。
或許,這也是一種正義的使者,只不過她堅持的「正義」要寫作「復仇」而已。
怪不得兩個人只過了一招就相互理解了。
「走吧,沒有必要看下去。」
柴烈火最後看了一眼伏地痛哭的劍盤俠,捅了捅白紗莘的後背,離開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