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組織部來人就黨委書記人選進行了推薦。
從說明上看,符合條件的人只有潘雲起和葉一清,但是,葉一清比潘雲起更年輕,學歷更高,整體來說,更有優勢。
不過,陳芒還是在推薦表上填了潘雲起。周漪也是。
周漪低聲說:「葉一清可不是什麼好鳥,他當書記,我們絕對沒好日子過。」
那一天,推薦會後,組織部的人到潘雲起辦公室坐了坐便直接回縣裏了。那一天,組織部來的人里有茹逸。走之前,茹逸抽空到陳芒辦公室抽了半支煙。
組織部的人走後,清水鎮政府里很快有了新的傳言。一個傳言是關於陳芒的,傳言說,陳芒這小伙子看着實誠,沒想到是個活絡的,幾個月時間,關係深入到了組織部,這年頭,跟着組織部,年年有進步,看起來,他很快就要升了。還有一個傳言是關於潘雲起的。傳言說,潘雲起在清水鎮二十多年,原以為到退休也就是個千年老三了,沒想到,這一次很有可能角逐第一。
傳言一起,清水鎮暗潮湧動。
農辦阮小路坐在周漪辦公桌邊,和周漪咬耳朵:「周漪,你說,葉一清和潘雲起誰更有可能?」
周漪抬頭看陳芒一眼,笑道:「這你得去問縣委組織部長。估計也只有他老人家目前能夠回答得了你。」
阮小路笑罵:「周漪,你討厭。」
陳芒看着周漪,說道:「周漪,組織部長錢之昌只有38歲,是鏡州市最年輕的縣區組織部長。你竟然說人家是老人家,他聽到,一定跟你急。」
周漪傻眼了。組織部長竟然只有38歲。
阮小路嘀咕一句:「沒什麼好驚訝的,要麼是秘書黨,要麼是汰子黨。」
陳芒看阮小路一眼,心想,這阮小路平時看起來文文靜靜,卻是語出驚人。
阮小路見陳芒看他,便問陳芒:「陳芒,你覺得誰可能性更大?不是說,你組織部有關係嗎?你一定比我們更清楚。也跟我們透露一下吧,這樣我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你要有什麼心理準備,又不是選你。」周漪笑道。
「周漪,你又戀愛了?」
「啊?」周漪不解地看着阮小路。陳芒也看着她。
阮小路笑道:「沒有戀愛,智商咋突然低了呢?知道誰有可能當選,你可以先走走關係啊,你在計生辦這麼多年了,也該動動了,難道你還真想抓一輩子大肚子啊!」
「阮小路,你竟然敢罵我笨?」周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狠狠地咯吱阮小路,阮小路笑着投降。
這時,葛婷推門走了進來,看了看門外,然後關了門。
「幹嘛?鬼鬼祟祟的?一會兒老百姓來辦事,看到我們關着門,還以為我們玩遊戲呢!」周漪說着,準備去把門打開。
葛婷說:「我看了,沒人進大院。」
「什麼事情,值得你這樣?」阮小路問道。
葛婷看看陳芒,眨眨眼,說道:「聽說,黨政班子會議上,高井水被罵了。」
「為了什麼事?高井水的那點事應該也入不了葉一清的眼吧?」周漪問。
「還是為了年前高井水報銷的事,你應該知道,他有時候家裏不開火,便帶老婆孩子下館子,炒幾個菜,這些發票他都要拿到政府里來報旳。不過,他吃的並不多,每次也就幾十塊,百來塊錢。但是,他這個人呢,也真是不聰明,每次都拿這麼一刀發票去簽,一看就不是公務接待,誰公務接待會只花幾十塊錢?」葛婷說道。
「他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沒見葉一清發飆呀!」
「以前陶百泉強勢,葉一清還是溫和的。現在形勢不一樣了。而且,聽說,高井水上次還去看守所看望陶百泉了。整個清水鎮,葉一清最恨的人,應該就是陶百泉了。」葛婷說道,頓了頓又說,「不過,現在最恨的人恐怕是潘雲起了。聽說,班子會議上,他對潘雲起說話挺不客氣的。」
「班子會議上的事,你從哪裏聽來的?」阮小路問。
「總有人說唄。」葛婷神秘兮兮地說道。
「陳芒,你是不是也去看望陶書記了?」周漪忽然問道。
陳芒點點頭。
「真的?」葛婷瞪大眼睛,說道,「陳芒,別人都可着勁巴結葉一清,你怎麼還在這節骨眼上去看望陶百泉,怪不得,年前機關幹部會議上,葉一清似乎就對你有意見,最近為了唐婧的事,也沒讓你好受吧?不過說實話,我佩服你。」
「陶百泉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是葉一清和潘雲起的戰爭,陳芒,你站在誰這一邊?」阮小路問。
陳芒笑道:「我有的選嗎?」
「這段時間,張辰和葉一清走的非常近。」葛婷看一眼周漪,說道,「周漪,說實話,張辰這人真不怎麼樣,你應該為當初的分手感到慶幸。」
周漪不說話。說起張辰,她始終還是會心疼。
「依我看,這段時間形勢不明,我們還是少走動為好,最好樓梯上也別遇到他倆,萬一和誰接觸多了,被另一位給惦記上了,那可就冤了。」阮小路說道。
「又能怎麼樣呢,我們反正已經是最底層了,難道還能讓我們收拾東西走人?」周漪嘟着嘴,氣憤憤地打開了計生管理系統。
「周漪,他不能讓你走人,卻有一萬種法子讓你難受,懂嗎?你怎麼還那麼天真呢,這傷疤可還沒好呢!」阮小路恨鐵不成鋼地看一眼周漪,說道,「我先上去了,這段時間,我閉關。」
葛婷看一眼陳芒和周漪,也跟着走了出去。
周漪看看陳芒,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比較笨?」
陳芒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笨的人,眼睛通常都會分的比較開。我看你,兩眼距離堪稱完美,腦子應該好使的。」
周漪揉了揉肚子,說道:「陳芒,你的笑話好冷。」
晚上,常興鎮盧家快捷酒店三樓棋牌室,葉一清正和人大副主席戚永華,農辦主任張辰,城建辦主任陸衛國一起打牌。
盧家快捷酒店是常興鎮派出所所長盧永老婆吳秋芬開的,葉一清和盧永是從小一起玩大的赤膊弟兄,關係十分好。盧永和吳秋芬能走到一起,也是葉一清搭的線。不過,葉一清並沒有放過稍有姿色的吳秋芬,在她婚後,很快地和她發生了關係。作為補償,在盧永的仕途上,葉一清算是出了大力,換句話說,盧永能坐上常興鎮派出所所長的職位,有很大一部分是葉一清的功勞。但盧永並不知道,葉一清和吳秋芬有染。
吳秋芬開酒店之後,葉一清經常來這裏打牌。今晚,葉一清的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張辰輸得最慘,很快便輸了六千。
一張張錢點出去,張辰說道:「這幾天心情不好,手氣也差,葉書記,您可得幫幫我,再這樣下去,我可得哭了。」
葉一清心情很好,笑道:「你說,怎麼個幫法?」
張辰看了看戚永華,說道:「那個陳芒不是東西,以為自己是高材生,就有多了不起了,不僅對唐婧言語無禮,還整天粘着周漪。我看,他就是個赤果果的流氓。葉書記,你也知道,周漪以前的那些事,她心裏是有陰影的,若是陳芒對她做出點什麼,到時候,她還能受得了嗎?葉書記,我覺得,最好將陳芒和周漪分開。」
戚永華看着張辰,嘴角不自覺地挑了挑。戚永華是土生土長的清水鎮人,以前一直在城建辦,上一次人代會,跳票做了人大副主席。因為跳票事件,陶百泉被縣裏狠狠地批了一頓,也因此,戚永華雖然跳票當上了人大副主席,卻一直不得重用。所以,這一次,他想好好拉攏葉一清,改變自己的命運。
雖然同是葉一清陣營里的人,但戚永華和張辰卻是不對盤的,原因在於周漪。戚永華和張辰是同批進入清水鎮政府的,後來,兩人都看上了周漪。但周漪最終選擇了張辰,沒想到,張辰最後竟然甩了周漪,這讓戚永華覺得自己被狠狠地甩了臉。
葉一清看着張辰,臉上依然是燦爛的笑,語氣卻是淡淡的:「張辰,你不是和周漪分手了嗎?怎麼回事,又好上了?不對,你不是最近才訂了婚嗎?」
張辰有些尷尬,卻也不敢不說實話,說道:「我和周漪是分手了,我對她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不想她再被人欺負。」
「哦,我倒也看不出她不情願。」葉一清淡淡地說道。
張辰有些急了,說道:「我就是看不慣陳芒。他憑什麼?」
「看不慣?好啊,看不慣就把他比下去。我也不覺得他有什麼。毛都沒長齊呢。」葉一清不表態,只是這樣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不過,這一句,還是讓其他三人都聽出了葉一清對陳芒的態度。張辰心裏定了。今晚的錢輸得不冤。
周五晚,陳芒約了沈楚、陳悅和茹逸一起在老地方吃晚飯。
小軒窗,梅花廳。
陳芒到的時候,沈楚先在了,正捧了一杯茶,看窗外開的正艷的紅梅。聽到聲音,回過頭來,未語先笑:「陳芒,最近可好?」
「老樣子。」陳芒脫了外套,坐下來,問道,「你呢,在紅鷹集團還適應嗎?」
「挺好的。」沈楚笑容爽朗,說道,「人的惰性是很大的,當時在機關的時候,其實我是害怕的,害怕一旦離開了政府,自己便一無是處,實際上,當我真的投身到紅鷹集團,我才發現,機關里我都能適應,還有哪裏不能適應呢?」
「看來,你在那裏遊刃有餘啊!」
沈楚低頭喝茶,過了一會兒問道:「新的黨委書記還沒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