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芒睡得很不安穩。
朦朧間,感覺有個女人,穿着大紅色的連衣裙,走了進來。然後,他看着她脫去連衣裙,露出潔白猶如蓮藕般的身體。然後,在他急促的呼吸間,拉開他的被子鑽了進來。
她的身體,涼涼的,軟軟的,滑滑的。他側過身看了一眼她的臉,不知為何,卻看不清,猶如隔了雲霧。只是感覺她軟軟的唇貼上來,然後,他不顧一切地翻身壓在了她身上……
然後,他就醒了。並沒有女人,只有一條濕乎乎的內褲。他夢遺了。
外面的天還是黑的。他換了一條內褲,卻再難入睡。索性爬起來寫論文。一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又有了些睡意,鑽回被窩睡了個回籠覺,才起來。
到辦公室時,周漪已經在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呢大衣,整個人散發着不一樣的氣質。
看到他進來,她朝他笑了笑,開了空調。
陳芒去洗杯子,回來時,周漪已經脫了外套。他嚇了一跳,她竟穿了一件大紅色的羊毛連衣裙,整個人像極了夢裏的那個女人。
難道,我對周漪上了心?
見陳芒怔怔地看着她,周漪的臉瞬間紅了,想起那一晚那個吻,她的心頭漾起絲絲甜意,道:「怎麼這麼看我?我會誤會的哦。」
陳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看着周漪出神了,笑道:「這裙子很好看。」
周漪看他一眼,垂下了眼帘。
快中午的時候,沈楚走進了計生辦。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羊駝絨大衣,一雙低幫高跟鞋,很顯氣質。
周漪走上去摸了摸那大衣的料子,道:「沈主任,這大衣你穿了,好有氣場。」
沈楚笑笑,道:「我是來和你們告別的。我遞交了辭職信。從明天開始,我就不來上班了。」
「什麼?」周漪看着沈楚,瞪大了眼睛,「辭職?為什麼?」
沈楚看了一眼陳芒,歪着頭想了想,說道:「原因,其實我也沒有好好想過。也許,只是不想幹了。」
「可是,你想過當初為什麼來這裏嗎?」周漪問道。
「當時年少,進政府是想有一番報復的。但是這些年下來,忽然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很幼稚,鄉鎮這種記已經很了不起了。而我並沒有這種自信有一天可以做到黨委書記。所以,我不想幹了,我想出去闖一闖。也許,有地方可以讓我更好地實現自己。」
那一刻,陳芒對鄉鎮生活似乎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心中對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更明確的目標。他一定要突破自己,儘快地達到更高的層次。
「晚上,有約了嗎?一起吃個飯?」陳芒看着沈楚,問道。
「今晚不行。」沈楚看一眼周漪,說道,「今晚,書記說,班子領導想送送我。」
「那你定時間?」
沈楚點了點頭,說道:「政治學上有一種說法,要把握機遇,沒有機遇,要創造機遇。陳芒,你是研究生,這點道理應該很清楚。祝你順利。」
「謝謝沈主任提醒。」陳芒誠懇地說道。
沈楚離開後,周漪頗有些感觸,對陳芒說:「沈主任,還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啊,結婚多年,說離就離了,在清水鎮政府這麼多年,說離開就離開了。以前,和她接觸不多,其實對她還是有一些誤會的。經過這兩件事,我發現自己好欣賞她啊。太有魄力了。」
「恩,她還是比較有想法的。」
沈楚的辭職,在清水鎮掀起了軒然大波。
各種猜測都有。唯獨沒人猜測,她是為了追尋更好的自我。
第二天中午,沈楚發來短訊,說是晚上七點,小軒窗。
小軒窗,在鳳凰景區。環境清幽。
陳芒從清水鎮坐公交車到臨泉鎮,然後直接打車到鳳凰景區,下車時,天已經微微黑了。陳芒想,既然不急着買房子,年前還是先買個車吧,這樣來去就更方便了。
發展,都是從交通便利開始的。
小軒窗的小包廂里,放着炭爐子,暖意洋洋。陳芒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轉身便有服務員泡了綠茶進來。
陳芒坐在窗口一邊喝茶,一邊看風景。窗外正可以看到鳳凰湖,有幾叢臘梅開了,遠遠望去,似有暗香浮動。
門開。陳芒側過頭,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梳着高高的馬尾。看到陳芒,聲音響亮地問道:「你是陳芒?」
陳芒站起身,說道:「是的。你是,沈楚的朋友?」
她點了點頭,脫了暗橙色的長羊絨大衣,在陳芒對面坐了下來,看看陳芒身前的綠茶,笑着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這地方,意境倒是不錯,也虧她找得到。」
「是的,這地方不錯。」
「我是陳悅,五百年前一家的。沈楚怎麼還沒到?」說着,掏出手機來要給她打電話。
「說是堵在路上。」
「她自己開車?」陳悅問道,也不等陳芒回答,便又說道,「就她那車技,開到這裏估計得吃夜宵了。」
陳悅說話透着一股子乾脆,倒是挺讓陳芒有好感的。
「說誰車技不好呢?」沈楚笑着推門進來,隨着她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臉長的十分乾淨,秀氣,斯斯文文。男子的目光在陳芒身上頓了頓,然後落在陳悅臉上,說道:「讓你們久等了。」
「茹逸?怎麼是你?」陳悅驚叫道。
「怎麼不能是我?」男子笑起來,眉目間竟帶着一份妖嬈。
「你是沈楚的師兄?」
茹逸笑起來。
陳悅轉頭看着沈楚,叫道:「沈楚,你竟然不告訴我。你們倆待會要罰酒。」
「你也沒問呀。」沈楚笑道,「主要還是你不夠關心我。」
兩個人笑罵了一陣,沈楚說道:「陳芒,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閨蜜,陳悅,縣組織部組織科科長;這位是我大學裏的師兄,茹逸,縣組織部幹部科科長。」
陳芒站起身和他們一一握手。
茹逸看着陳芒俊朗的外表,心裏一驚,沈楚多次提到他,難道別有深意?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說道:「沈楚對你評價很高,我一直想見見你。今天,我們好好喝一杯。」
陳芒看一眼沈楚,對茹逸說:「沈主任對我挺關照的。以後,還望茹科長多多關照。」
沈楚看一眼陳芒,嗔道:「陳芒,還叫我沈主任呢,我都辭職了。就是普通老百姓一枚,今後還要你多多關照呢。我比你虛大幾歲,以後你就叫我一聲沈姐吧。」
陳芒道:「好,聽沈姐的。」
六個清炒小菜配一個薑母鴨暖鍋。一人一瓶威龍干白。
陳芒和茹逸坐一起。
陳芒倒了個滿杯,敬沈楚:「沈姐,我敬你。希望你心想事成。」
沈楚看着陳芒滿騰騰的酒杯,道:「陳芒,其實吧,有所想,能不能成都還是不錯的。最怕,就是沒啥想的了。」說着,和陳芒碰了杯子,仰頭幹了杯中酒。
茹逸看着沈楚,語氣溫柔:「別喝太猛,你胃不好。」
陳芒看一眼茹逸,把目光瞥向陳悅,只見她一個人悶頭吃鴨肉。陳芒心裏划過某種暖暖的感覺,倒了一點酒,和陳悅的杯子碰了碰,道:「陳科長,我們喝點。」
陳悅抬起頭來看他一眼,說道:「陳芒,我酒量很好的,但是,我有一個特點,喜歡先吃菜。所以,下次如果在酒局上碰到我,千萬要保護我,讓我先吃飽了哦。」
陳芒笑起來:「既然這樣,我也不敬你酒了,我為你服務一下。」說着,陳芒用大漏勺為陳悅添了半碗鴨湯,一個鴨腿。然後,又為沈楚和茹逸添了半碗。
沈楚忽然抬頭問茹逸:「師兄,你前幾天跟我說的市統戰部要人的事,現在還有效嗎?」
茹逸看一眼陳芒,又側過臉看着沈楚說道:「目前為止,還沒有人選。」
「師兄,這件事,你哥能定嗎?」
茹逸沉默了片刻,喝了一口鴨湯,說道:「這鴨湯不錯,你喝一點。」
沈楚乖巧地低頭喝湯。
陳芒看一眼茹逸,見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複雜。
陳芒感覺到,茹逸對沈楚的感情不一般。
難道,他誤會了什麼?
「陳芒,市統戰部在要人。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幫你牽個線。」茹逸突然說道,語氣聽不出喜怒,眼神卻有些冷。和他剛進門時那種讓人如沐春風般的感覺完全不同。
陳芒怔了一怔,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還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說道:「謝謝茹科長。」
「陳芒,把你的酒杯倒滿,我和你一起敬敬師兄。」沈楚滿面笑容地說道,「這事若是成了,你以後的前景可就大不相同了。有時候,平台可以決定很多東西。」
茹逸看着沈楚端着滿噹噹的酒杯,蹙了蹙眉,說道:「你就別湊合了,我和陳芒喝個滿的。」說着用一隻手壓下了沈楚舉起的手臂,另一隻手拿起酒杯和陳芒碰了碰,幹了。陳芒也幹了。
「你既然是沈楚的小弟,也就是我的小弟。」茹逸邊說邊給自己倒酒,「來,喝了這一杯,以後,我們就是兄弟。」
茹逸曲風突變。陳芒看着他的眼睛,笑起來:「好,還是我敬你,大哥。」
陳悅拉了拉陳芒的衣角,笑着道:「陳芒,你倒是厲害,一會兒時間你就多了一個姐一個哥的。來,我敬你。」
陳芒看着陳悅滿噹噹的酒杯,笑道:「陳科長終於吃飽了,可以喝酒了?」
陳悅笑道:「陳芒,不厚道啊,竟然揭我短。該罰。」
陳芒只好喝了,不過,陳悅看他喝完,也笑盈盈地喝了。說道:「陳芒,祝你好運。」
「還要陳科長多多關照。」
「陳芒,少來跟我打官腔,我跟你說,我這人最痛恨這些個。我雖然在組織部,飯局很多,而且我酒量也不差,但是我很少參加。為什麼?就是因為我不喜歡一個個打着官腔,說着些言不由衷的話,我覺得挺噁心的。所以,我一般只參加朋友的飯局。所以,你別跟我打官腔,你打官腔,下次我不和你一起吃飯,見了面,也只當不認識你。」陳悅端着空酒杯,說完,把酒杯放在桌上,讓陳芒給她滿上。她的風格還真是乾淨利落。這讓陳芒又在心裏給她加了分。
沈楚雖然喝得不多,整張臉卻紅彤彤的。茹逸總是忍不住地看她。
酒喝完,茹逸提議散了。他送沈楚回家。陳芒打車送陳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