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衣推開方程窩在被窩裏,漸漸止了抽泣。今晚的她好像變脆弱了,一點小事也能淚流如注。若是從前,別說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七皇子,便真是殺神降世也未必能如何嚇到她。
這不是好兆頭。
她露出一隻眼睛,正好看見映在帳子上的方程的身影。
是因為他麼?
因為心中有了牽掛有了依靠,所以失了一往無前的鋒芒和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就像將堅硬的冰糖放在水裏,一會兒便沒了。
不能這樣!她尚且生死未卜前途不明,怎能在此柔弱下去?穆青衣緊握着拳頭暗暗發誓。
可就要這樣推開方程麼?兩世為人,好容易遇到一個自個兒中意又喜歡自己的人,真要這樣輕易的放棄嗎?生死都經歷了,還擔心這種已經察覺的隱患嗎?
不!她不僅要活着,還要活的幸福美滿!連命都敢與老天爭上一爭,緣何便不能爭一爭姻緣?便是月老沒將她與方程牽在一起,她也要同他廝守到天荒地老!
「方程,我……」
「我知道,是我孟浪,衣衣,我……」
「你什麼?」他忽然噤了聲,讓穆青衣好奇不已。
「噓~有人來了。」
人?這個時候?「夏儀征?!」穆青衣脫口而出,然後他就看見方程漸漸變綠的臉。
「他…不是…我…這…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了!」穆青衣不知該怎麼解釋,急的揪掉了方程腰間的玉佩,「呃,我不是故意的……真。」
深深的看着她,直到她渾身不自在方程才移開目光,雲淡風輕道:「我先躲躲。」
穆青衣:「你不用躲啊,打暈扔池子多好。」躲起來是想看戲還是幹嘛你說清楚啊!!!
「嗯,不錯的主意。」方程目光仿佛凝固在她臉上,許久都不曾挪動,直到窗戶發出輕微的聲響,他才閃身躲進屏風後頭。
啊喂你那什麼眼神啊!姐跟那個魂淡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伐!事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好嗎?!
方程聽不見穆青衣心中的咆哮,而夏儀征則輕易撬開窗戶(方程撬過好嗎),輕手輕腳爬了進來。穆青衣怒火中燒,假裝沒有看見正爬到一半的夏儀征,自顧自起身去圓桌上取水。先自個兒倒了半盅喝了,旋即拎着茶壺朝夏儀征走去。
在她動作間夏儀征雙腳已經落在地上,只一手扶着窗,一手僵在半空,眼珠子滴溜溜盯着朝自己走來的穆青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已經被發現?可衣衣若是看見定不會那般淡然,況且屋子那麼昏暗,衣衣不過是普通人,目力平常,怎麼可能看見他?可倘若沒有看見,衣衣趿拉着鞋子拎着茶壺往窗戶走的情形好逗比o(╯□╰)o
他腦補未完,穆青衣已經走到他身前站定。她氣鼓鼓的撅着嘴,一雙在暗室里顯得格外大格外的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神很是苦大仇深。
穆青衣盯着他看了片刻,隨即毫不留情的抬起拎水壺的手。
她這個動作夏儀征不說熟悉也是見過且印象深刻的,在穆青衣手舉到他眼睛那麼高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並一把抓住:「衣衣,下午不見我便罷了,怎這會子將才見面便要潑我?」聲音極度委屈。
穆青衣抽出手,聽見他的「衣衣」的稱呼,眼神和語氣瞬間兇狠:「你叫我什麼?有種再叫一次!」
「呃,衣衣,有話好好說。」
「好說你個頭!夏儀征你個混球給我記住了,穆青衣這三個字哪一個都不是你能叫的,還有你那些亂七糟八的心思趁早給我歇了,我穆青衣打死都不會嫁你!」穆青衣說完就踹了他一腳,轉身走了。
不嫁他的話聽了許多次,可哪次都沒此刻堅決。夏儀征如同兜頭一瓢冷水破在滾燙的心上,白霧伴着碎片升騰。他就那麼站在窗下,怔仲了半晌才緩緩朝坐在桌旁的背向着他的穆青衣走去。
「自第一次見面你便說不嫁我,那能否告訴我,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嫁我?」夏儀征聲音平靜,卻低沉沙啞幾不可聞。
穆青衣一僵,她方才帶着幾分氣性,現在想想也有些後悔,為什麼她總幹些捋虎鬚的事呢?本以為夏儀征會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憤然躁狂。她還豎着耳朵聽方程的動靜,暗度夏儀征若是動手方程能否及時英雄救美,誰想等來的確實這樣一個令人心發酸的問。
為什麼不嫁他?
上一世你不娶,這一世我不嫁。有來有往,兩不相欠。
「夏儀征,這是報應。」她說。
一報還一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此乃古理。
「報應?穆青衣你別睜眼說瞎話!我夏儀征別說沒做過一件黑心肝的壞事,便是真做了,又同你有何干係,要你來報我?不嫁便是不嫁,何苦扯些有的沒的糊弄我?你當我白痴還是傻蛋還是娶不到媳婦啊!」
他很激動,抓着穆青衣的肩使勁的晃。
「我沒有糊弄你。」穆青衣聲音輕輕淺淺的,像漏進來的月光,「可曾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說的那個夢?有些事你或許沒有做,但並不代表沒有發生。」
「你的夢跟我有什麼關係?」夏儀征覺得不可思議,他板正穆青衣,臉幾乎貼在她的臉上,「我在你夢裏做過什麼都是夢,又不是真的,你為什麼要把夢裏的事按在我身上?這不公平,我是無辜的!」
你是無辜的,那我呢?穆青衣別過臉,默不作聲。
「衣衣,你看着我,看着我。」他雙手捧着她的臉,「雖然我不知道在夢裏對你做過什麼過分的事,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恨我,但是我們不在夢裏過活,我們活在現實中……我,衣衣,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只要……」
「夠了!到此為止了夏儀征,我不想再跟你說什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走吧,別再來了。」穆青衣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出來,往屏風靠近,夏儀征卻突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