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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午後炙熱的陽光透過一旁的窗簾打下來的陰影,有風吹過,陰影微微晃動,莫名蒙上了一層詭異。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皇上猛然就出了一聲的冷汗,一把推開了聞聲過來伺候的鄭海。
「皇、皇上恕罪。」鄭海不敢大聲討饒,皇上這般樣子看着倒像是被夢境給魘着了,他低聲討饒,試圖讓皇上回神。若是聲音太大,只怕會驚着皇上。
果然,那聲音細細傳入了皇上的耳中,他渾身猛然一動,然後雙眼漸漸清亮了起來,似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整個身體都慢慢放軟了下來,然後倒在了綿軟的榻上。
「皇上!」鄭海一聲驚叫,連忙撲過去扶住了那渾身綿軟不帶一絲力氣的皇上,「皇上緩緩躺下,喝些水潤潤喉嚨再起身也不遲。」他低聲說,皇上臉色漸漸和緩,嘶啞的嗓音帶着不自然的緊繃,連着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去招劉厝來。」
劉厝正是今日一早去了京外莊子上給寧王看病的劉院判,聽得皇上的話,鄭海連忙應了,連着多揣測片刻都不敢,立刻出去吩咐了人去御醫院請劉厝。之後,他又在外間略微耽擱了片刻,這才端着溫熱的水進去,伺候皇上漱口,潤喉,然後服侍他起身,淨面,整理髮冠。
皇上這才看着略微精神了些,似乎也從容了不少。然而,那夢境之中怨恨的雙眼卻如同魔咒一般,讓他從心底忐忑不安。
自從登上這個皇位,他有多久沒有做這樣的噩夢了。
老六老六,那個孩子,果然是危及帝星!
劉厝跟着傳口諭的太監一路快行,塞了一個大大的荷包,知道皇上疑似做了噩夢,驚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之前應對之上出了錯,一切就都好說。
他低頭入內,光線略微有些晦暗的房間一陣陣的陰涼。劉厝跪下行禮,許久才聽到皇上叫起,然後就讓他上前診脈。
劉厝過去跪下,小心翼翼給皇上診脈,許久才低聲道:「皇上思緒不寧,想來是最近政務繁多,累着了。」
「是啊,魏王和齊王如今都被關着,一應大小事物都要朕親自處理」皇上疲憊的揉了揉眉頭,只覺得頭已經隱隱作痛了。劉厝順着往下說,又開了安神助眠的藥。
皇上略微點頭,示意鄭海派人去抓藥,這才猛然對鬆了一口氣的劉厝道:「寧王身子,究竟有幾分治好的可能?你與朕說實話!」
劉厝心中一緊,遲疑了片刻,然後猛然跪下道:「許是學生學藝不精,寧王殿下身子實在太過於虛弱,偶然風寒看着是小病,然而掏空了身體卻是無力抗衡,若是寧王殿下意志再薄弱些,只怕治癒的可能性不到五成。」
不到五成
皇上略微沉吟,不夠,還遠遠不夠。五成,也不過是一半一半。寧王這樣的命格,素來命大的
他雙眼晦暗不明,聲音中都透出一些陰鬱的冰冷。
「寧王是身子弱了些,傳朕的旨意,開庫房送些滋補的藥品過去」他說着緩了一口氣,「對了,正聽聞寧王妃有孕,也一併送些補品過去你先回去休息,朕讓人收拾了東西之後,還是要勞煩你跑上一趟的。」
「是」劉厝額頭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卻連自己都有些說不清楚為何會這般的緊張不安。皇上明明很是關心寧王殿下的,為什麼他就是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似乎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淹沒一樣
這種危機感說不清道不明,然而卻是劉厝穩坐御醫院院判的依仗。所以,對於這次出京送補品,他是抱了十二萬分的小心翼翼。
至於賞下去的藥材和補品,自然是鄭海準備的。這些年來,皇上做的哪些事情他這個貼身的奴才不知道?然而,這給自己的兒子,兒媳,甚至是未來的孫兒下毒,還是讓鄭海驚得幾乎站不穩腳。
皇上皇上這是瘋了嗎?
驚恐歸驚恐,可是該做的事情他還是要做的。鄭海小心翼翼準備着這些東西,有毒的只佔一小部分,餘下的都是上好的東西,混雜在一起,讓人看不出端倪來。
這些東西準備好,皇上親自檢查了一番,對於鄭海的行為能力很是放心。
毒是宮裏流傳下來的毒,無色無味甚至是,不剖開屍體看內臟就不見任何的症狀,再是完美不過了。更何況,縱然是有人懷疑,又怎麼可能懷疑到他這個皇上的身上呢?
手一揮,皇上很是滿意,示意鄭海帶着這些東西連同劉厝一起跑上一趟。
對於劉厝,皇上還是有些戒備的,這樣的事情,還是鄭海跟着他才放心。
鄭海惴惴不安,一路順利出京,等到了那莊子時心臟幾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努力神色如常的宣旨,把東西給賜了下去,這才開口說去看看寧王殿下。
鄭海是宮裏的老人,表面的功夫自然是做得滴水不露。明華雖然有些訝異這遲來的在意,心中也頗有懷疑,卻沒有攔着代表皇上的鄭海的道理。因此,她親自陪同鄭海入了內屋,低聲道:「若非王爺吃了藥睡下,應當親自接旨才是。」
鄭海笑着客氣,「王妃這般倒是折煞老奴了,來之前皇上特意吩咐了,寧王殿下病着,理應好好休養才是。皇上一片慈愛之心,又怎麼會計較這點兒小事兒。」他說着看了一眼那些桌子上的補品,又笑着道:「皇上也擔心王妃記掛着寧王殿下,反而忽視了自己的身孕,一起送來了不少的補品呢。」
「父皇慈愛,做晚輩的心中實在是忐忑不安,讓父皇掛心了。」明華垂下眼帘,總覺得這鄭海的態度有些不對。
屋中寧王正躺着,呼吸略略急促,面色發紅,雙唇卻又泛白,因為一旁一直有丫鬟拿着帕子細細潤濕嘴唇的緣故,倒是再也沒有乾裂了。
鄭海示意劉厝上前診脈,這才回頭對明華道:「皇上送來的那些補品有燕窩、阿膠等等十二餘種,藥材也有虎骨、鹿茸、人參等二十四餘種,王妃看着可用的儘管用,若是不夠讓人入宮傳上個信兒,奴才自當備上再送來。皇上交代了,這藥材不能省,身子最為要緊」
十二種的補品,鄭海只提了四樣,二十四種的藥材,鄭海只說了七樣,明華笑着謝了皇上的恩澤,又遞過去一個荷包謝了鄭海的提點,卻是把這話給放在了心中。
按說,傳旨之時,這些東西都一一註明了分量和種類,鄭海全然沒有必要再重複一次。縱然重複,按照宮中一貫的規矩也當是事無巨細說個清楚明白才對,這般的話,似乎是在暗示着什麼一般。
劉厝把了脈,回頭又與留守的孫御醫一同討論,卻是說了一同無用的話,這就與鄭海一起離去了。等着兩人上了馬車,鄭海這才問道:「寧王殿下身體如何?」
「鄭少監乃是明白人,下官就不多隱瞞了。寧王殿下的病症,若是再不好轉,只怕整個人都要敖幹了。實在是實在不是我們不盡力啊,若是有個萬一,還請鄭少監在皇上面前為我和老孫多美言幾句才好」劉厝說着塞了一個厚實的荷包過去,鄭海微微一摸,只覺得裏面沙沙作響,竟然是銀票?!
他心中愕然,卻也更意識到了寧王這病有多嚴重,因此笑着道:「這可不是我一個伺候的奴才能做主的,劉院判」他說着要把荷包塞回去,劉厝卻是擋了回去,道:「少監千萬千萬多美言兩句就是了,非戰之罪,非戰之罪啊」
鄭海這才收下了荷包,笑着道:「皇上是明君,自然不會無辜遷怒的」想起皇上讓他做的事情,鄭海只覺得若是寧王死了,說不得皇上還會高看這兩個院判一眼。轉而又想,這樣的事情,這兩人留着就是危機,不由又微微嘆息。不過,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的處境,若是有一天,皇上用不着他了,或者覺得他礙眼了,知道的太多了,說不得那一天就是一杯毒酒,或者一個罪名,他就沒命了。
兩個人各懷心事,然而需要回宮稟告的事情,也不能免了。皇上聽聞寧王病情並未好轉,神色間平平淡淡讓劉厝心中沒個底,等惴惴不安退下的時候還不由對着鄭海使了個眼色。
等人出去了,皇上這才指了下鄭海,「那劉厝給你好處了吧?」
「劉院判不過是心中不安,他私下與奴才說,若是寧王殿下再不好轉,只怕人都要熬幹了」鄭海如此說了個清楚,還把見到寧王的樣子重複了一遍,皇上聽了之後心頭大安,只覺得這些年懸在心口的一塊石頭就要落地了。
而京外莊子中,明華正拿着帕子給寧王擦拭臉龐,笑着道:「也虧得屋中藥味濃郁,這胭脂又是我特意調的味道最為輕薄的,不然只怕是要被察覺端倪呢。」
這兩天的調養,寧王雖然還是不是低熱發燒,卻好轉了不少。面色早已經恢復如常。只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明華才讓人在屋裏外守着的,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就遇上了皇上賜藥的事情。
她把帕子投入盆中細細洗掉了上面的胭脂水分,回頭看着寧王還有些發白的面孔,不由嘆息了一聲。
「王爺,依着我的意思,咱們準備的藥材足夠了,皇上賞賜的那些,倒是不如留着吧。」鄭海的態度不明,總歸是小心一些才好。
寧王緩緩點頭,低聲道:「王妃與我想到一處去了。這般好的藥材,還是留着吧。」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寧王這一病,只病危留着孫院判就足足二十多天,等到七月間早晚間天氣漸漸涼爽,他才能夠下**在屋中緩緩走動兩步,又或者是讓人抬着去莊子中曬曬太陽。
而這個時候,不管是魏王還是齊王都早已經被放出了皇宮。兩個人心中忐忑莫名,然而被關押的過程中竟然沒有受到任何趁火打劫的攻擊,讓他們不由又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了對方。
不然,就算寧王病重,總歸還是有做事的人吧?寧王府又不是人都死完了
皇上一直耐心等着寧王的死訊傳來,或者是明華小產,又或者是一屍兩命,然而等啊等,卻等到了寧王如今漸漸好轉已經能夠下地走動的消息。
他氣惱地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盞,把前來奏事的晉王給痛罵了一頓,順手就把他負責的事情給了魏王。
晉王絲毫不覺得委屈,反而是鬆了一口氣。他如今這差事正是在軍中推廣當初寧王留下的條陳,遇到的阻力非常之大。加上這幾日皇上都心緒不寧,把差事交出去也好。免得跟今日一樣觸了眉頭,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晉王回頭收拾了下東西,就帶着老婆孩子一同去京外莊子上住去了。他知道這樣的舉動若在有心人眼中,只怕要嚼舌根說他心懷怨懟。然而,如今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齊王和魏王被放了出來,沒有查出來任何實質性的東西。這兩個哥哥又都不是省心的,皆胸懷大志,才出來幾天就又爭權奪利起來。而長公主也不是好相與的人,死了親孫子,如何會善罷甘休。對於她來說,不管是齊王還是魏王都有嫌疑,查不出什麼來定然是皇上偏袒了。她明面上無法,私底下去是各種找茬。
如今,京中亂成一團,此時不躲開,可就要被卷進去了。
例如二哥秦王,此時就很是作難,縱然待在京郊的烈風營中,還是被齊王給挖了出來。齊王對秦王這些年來兄弟情深,秦王如何能拒絕齊王的要求,不幫扶他一把?
可是長公主這邊,轉頭就叫了秦王妃作陪,也是唱起了對台戲。
然後京中六部、中書省、御史台、宗親貴族蕭國公府雖然落魄了,蕭氏也死了,可是蕭氏還留有孩子呢魏王妃的母族容國公府也是一派的熱鬧,平日裏低調的外衣也漸漸被掀開,露出了崢嶸之色。
而柏家也不是善茬,當年畢竟是出過一個柏貴妃的,縱然柏貴妃沒有留下子嗣,可是柏家人多,幾代下來,如今也早已經混跡在京中各處
晉王到了自己莊子之後根本就沒有停留,就跑去不遠處相鄰的寧王莊子。他和寧王一同在樹蔭之下乘涼,躺椅微微晃動帶着說不上來的舒適,把話說了個清楚明白。回頭見寧王面色蒼白,透着點點的虛弱,卻是有些不安的。若是六哥真的出事了,他又該何去何從?六哥,真的有奪嫡之心嗎?
寧王神色沉靜如水,眼神微微變動,仿佛是察覺了晉王的目光一般,轉頭略微瞟了他一眼,語調虛浮且舒緩地道:「你放心,京中有父皇,亂不起來的。」
一句話平淡無波的話,就讓晉王有些浮躁的心給安撫了下來。
是啊,有父皇呢,不管是三哥還是四哥,也不過是王爺,還能翻出天去不成?
「只是,六哥這一病,還真不是時候。」若是沒有病,趁着齊王和魏王被關起來的時候,略微用些手段,就能把兩個人的權利收攏不少呢。到時候,這兩個人再出來,又如何會折騰出這般大的場面。
晉王想想就覺得可惜呢,這麼好的機會
寧王卻是輕聲笑了下,「何必這麼趕呢,如今這京中的情形,不也熱鬧嗎?」
晉王微微一愣,越發的不知道他這位六哥在想什麼了?寧王見他這般,就略微提點了一番,「我若是在京中,你以為會是如何的情形?」
自然是收攏權利然後齊王和魏王出來,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然後這兩個人可能會同仇敵愾
晉王這才反應過來,轉而又道:「這般說,六哥這病還算是老天爺幫忙了?」他說着笑了笑,目光閃動間帶出了疑惑。寧王搖頭,「病是真病,不過就是病的時機略微好了些。再者,事到如今都沒有查出究竟是誰動手殺了柏晏鈺。若以最後得利論來推測的話,最後豈不是要懷疑是我殺了柏晏鈺了?」
「這話說出去誰信?六哥跟柏世子都沒有什麼來往」晉王嗤之以鼻,然而話說到一半不由頓了下,然後聲音都壓低了不少,訕笑着道:「怎麼可能會是六哥呢?」
寧王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緩緩道:「是啊,怎麼可能是我呢?所以,這漁翁之利,我也不能要不是?」
晉王心中只覺得一緊一緊的,為自己所猜測和寧王暗示的意思嚇得幾乎喘不過來氣。
寧王卻是神色淡然,半響突然換了個話題道:「你這個時候偷懶跑出來,只怕父皇要生氣呢。」
「父皇已經生我的氣了!」晉王鬆了一口氣,這才懶洋洋把自己的事情說了個清楚,「反正我也不摻和這些,等回去了頂多再被父皇責罵一頓就是了。」
寧王笑了笑,蒼白的手指指着他道:「懶惰!」
晉王嘿嘿笑了笑,「我只躲在六哥身後就是了,天大的事情,有六哥呢!」
而莊子的水閣之中,點着驅散蚊蟲的薰香,淡雅清香。明華正與晉王妃說話,婦人之間,自然不會聊那些沉悶的朝政之事,說的是有孕的事情。明華如今小腹微微隆起,略微能看出一些端倪來,晉王妃正細細與她說孕婦當注意的事項。
「等三四個月的時候,一般都會有些孕吐的反應。若是症狀輕,喝些開胃的酸梅茶就好,嘔吐嚴重的話,就含薑片我懷老大的時候,折騰的夠嗆,孕吐的兩個月瘦了一圈,所以六嫂千萬要趁着孕吐之前多吃些才好。」
晉王妃說起這個,心有餘悸。再看明華臉色紅潤,如今已經有孕近三個月了,卻還是沒有反應,就隱隱羨慕不已。
「不過我看六嫂,身子康健,實在是難得的。」她笑着贊了一句,轉而又道:「還有就是薰香,也要留意。最好是不要用的,若是不習慣就在屋中放下瓜果,天然的瓜果香味有助睡眠。對了,那些鮮艷、香氣襲人的話也不要放,說不得哪種就有問題」
晉王妃絮絮叨叨,縱然有些明華早就知道了,還是微笑着點頭聽她說下去。
「弟妹有心了。」
晉王妃就笑了笑,道:「我舅家嫂子聽聞王妃有孕,還托我送了些花茶過來,說是止孕吐最為有效。結果我出門得急,忘記只會她了,說不得過兩日她也要跑一趟呢!」
隋李氏一直與明華有來往,但是也沒有好到上門打擾的地步。之前送禮是送到了寧王府的,不過如今有着晉王妃當中間人,來一趟莊子也是可以的。
所以晉王妃這才幫着她開了這個口試探下。
明華想了想道:「這莊子上景致怡人,若是隋太太來了,我當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才是。」
「六嫂這般說,怕是她就不敢來了。怕勞動了六嫂,寧王殿下心疼呢!」晉王妃笑了笑,知道明華不反感也就放下心來。
晉王夫婦留下來用了晚膳此離去的,兩家的莊子離得不是很遠,之後幾日晉王沒事就來這裏尋寧王,不是釣魚就是看書,倒是愜意。寧王病着,倒是沒有多陪。
莊子裏的日子過得這般平平穩穩,然而京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京中,齊王府嫡長子,蕭氏留下來的兒子在酒樓與人爭風吃醋,搶奪一個唱的小姑娘時,混亂中被人退下酒樓台階,活活摔死了!
齊王府的白幡摘下來還沒有幾天,這就又掛了上去。至於鬧事的那幾個人,雖然都已經被活活打板子打死,據說抬出去的時候屁股都已經打成了爛泥,然而齊王心中卻還是憋着一股子氣的。
他雖然不喜歡蕭氏,然而對嫡長子還是很重視的。如今,嫡長子這般死了,還是如此不體面的與人爭風吃醋死了,他如何不氣惱?他又如何不知道,這是誰下的手?
皇姑母,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