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剛到家就看到了薛華敏。
薛華敏笑吟吟的道:「二姑爺,國公爺讓我來傳話。」
張輔是英國公,平時一舉一動受人矚目,所以不大出來。即便是出來也是去拜訪大儒或是與公事有關。
方醒喝了口茶,示意薛華敏繼續說。
「紀綱昨夜就出來了,國公爺估摸着他會找人立威,所以想告訴二姑爺一聲,讓您近期少和紀綱打照面。」
說完後,薛華敏看到方醒端着茶杯有些呆滯,就以為他是怕了,不由的想起了張輔的交代。
「方醒年少氣盛,吃不的虧,你且緩緩道來,莫要急切。」
張輔是深諳適得其反的道理,可薛華敏卻覺得他多慮了,看方醒的樣子,分明是怕了從牢中出來的瘋狗紀綱。
「二姑爺,您不必擔憂,紀綱那廝想必也不敢不給國公爺的面子,不然大家撕破了臉,他……」
「哎!」
方醒的長嘆打斷了薛華敏的勸慰,他嘆道:「剛才和紀綱互噴口水了半天,現在想起來真是無聊啊!」
「二姑爺,您不是在玩笑吧?」
薛華敏呆呆的看着方醒問道。
方醒輕笑道:「紀綱被我氣得夠嗆,估摸着午飯是吃不下去了。」
「二姑爺!」
薛華敏跺腳道:「那紀綱為了重振頹勢,必然會找人開刀,您何必和他對上呢?」
方醒無辜的道:「他去堵着我,興許是想殺人呢,我當然得自衛反擊!」
薛華敏心中大亂,起身拱手道:「此事不容怠慢,二姑爺,我這就回去請國公爺示下。」
方醒也不阻攔,只是看着他離去。
等薛華敏到了國公府後,張輔已經知道了此事。
薛華敏擔心的道:「國公爺,此事難測啊!」
張輔的表情有些古怪,緩緩道:「紀綱怕是沒心思去對付德華了。」
紀綱此時正焦頭爛額的打發人出去查找流言。
才和方醒各自分開了一個時辰多一點的時間,市面上就有流言傳出來了。
「知道紀綱不?」
「知道啊!那不是錦衣衛的閻羅王嗎?」
「嗨!你這消息晚了,告訴你,人紀綱連王爺都不怕,眼瞅着就要上天了!」
「真的?難道陛下還能封他個王爺噹噹?」
「誰說得准呢,興許這位指揮使過段時日就成王爺了。」
「喲!那要是他成了紀王爺,豈不是整個大明都得要聽他的啊!」
「……」
這些流言很快就被錦衣衛的人知道了,火速通報紀綱的同時,所有的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大明可沒有異性封王的規矩!
那些異性封王的傢伙,都是躺在棺材裏得到的封號!
這話要是傳到了宮中,以陛下的脾氣,錦衣衛怕是要倒霉了。
午飯後,當出去的人依然沒能找到流言的根源時,紀綱果斷把官服脫掉,只着一身布衣,獨自朝着皇宮走去。
是誰幹的?
在去皇宮的路上,紀綱為了躲避那些探究的眼神,只得思索着流言的根源。
方醒?
紀綱搖搖頭,他不認為方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製造出這般效果流言的能力。
那是誰?
這時今天那輛馬車就映入了紀綱的腦海中。
官宦人家的女人,而且還透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辦過許多案子的紀綱深知女人的小心眼。多少男人就是忽略了女人的小心眼,最後落了個淒涼結局啊!
「該死的!」
如果再有第二次機會,紀綱發誓一定不會搭理方醒的譏諷,直接拿下那個女人。
到了皇宮門口,守門的人看到一個布衣男子準備靠近宮門,就喝道:「哪來的野人,還不快快離去!」
紀綱垂下的頭抬起來,凌厲的目光在守門軍士的身上一轉,然後就說道:「紀綱求見陛下。」
「啊!」
剛才喊話的軍士幾乎被嚇癱了。
這位可是活閻王啊!要是被他記恨上了,那還得了!
馬上有人進去傳話,而紀綱就在這漸漸陰沉的天空下站着,身姿筆直。
而此時的朱棣正在聽一個太監說着剛聽到的流言。
「連王爺都不怕嗎?有趣!」
朱棣的手指頭敲打着奏摺,嘴角還帶着笑意,可看到這個笑意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一介家奴也敢呼喝王公嗎?」
朱棣的這話更是讓人心悸,所有人都垂首不語,生怕自己遭殃。
錦衣衛成立之初的定位就是天子家奴,只對天子負責。有明一朝中,只有張居正這位大佬敢把錦衣衛視作自己的家奴。
「陛下,紀綱在宮外布衣求見。」
一個太監稟告道。
朱棣不動聲色的道:「讓他來。」
等太監走後,朱棣才沉着臉哼了一聲。
如果是往常的話,這等流言並不值當朱棣這般生氣。可紀綱昨夜才從大牢中放出來,私心一想,這人會不會為了自己的臉面對別人這般說呢?
關鍵是這個流言不是紀綱在牢中時放出來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朱棣肯定不會搭理。
這些道理紀綱也知道,所以他才馬上就來宮中請罪。
走到暖閣外,看到御座上的朱棣目光幽幽,冷冷的看着自己,紀綱的腳一軟,就跪在了地上,膝行進去。
「陛下,臣有罪!」
紀綱才好的額頭因為用力的磕頭都破了,殷紅的鮮血留在了地磚上。
朱棣冷眼看着紀綱磕了十多個頭,才問道:「你有何罪?」
君王永遠不要輕易的被人猜到心思,不然屁股下的位置就不穩了。
紀綱一怔,然後伏地道:「陛下,臣今日得罪了方醒,結果城中就傳出了臣不怕王公的流言,臣有罪。」
朱棣的目光一閃,問道:「為何事?」
紀綱早在路上就想好了理由,於是就故作惶恐的道:「臣今日在巡查錦衣衛坐探,結果遇到了方醒,他堵住臣的路,還用言語羞辱了臣……」
「於是臣就口快的回了幾句,後來就……」
說完後,紀綱偷偷的看着御座下的那雙腳,看到腳沒動後,這才暗自出了一口氣。
暖閣內靜默了一會兒後,朱棣突然冷笑道:「你倒是會說話,可卻不知道方醒那人的本性!」
方醒是什麼本性?
說實話紀綱不知道,可他不相信皇帝會知道,於是就抬頭看過去。
朱棣的表情像是在回憶着什麼往事,然後說道:「那人憊懶,可卻不會主動羞辱人!」
目光轉向紀綱,朱棣冷道:「朕若是沒猜錯的話,今日當是你先惹了他!」
這如同親眼所見般的一番話讓紀綱的身上都濕透了,他喊道:「陛下饒命,臣只是不忿方醒的得意洋洋,所以才說了些話,陛下饒命……」
紀綱在擔心,他擔心皇帝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情報渠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他這條狗可就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