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十三,你來說!」
儘管被群臣們吵得心煩無比,可誠德帝卻顯然不打算就此認命,面色陰沉地環視了一下殿中諸般人等,目光最後落在了垂首不語的老十三身上,聲線冷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一切聽憑陛下做主,臣弟自不敢有違。」
老十三乃是精明人,儘管心中其實並不看好誠德帝,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宣之於口,也沒打算再涉足到奪嫡之爭中去,回答起誠德帝的問話來,敷衍了事也就成了其不二之選擇。
「嗯?哼,朕意已決,朝堂上見分曉,傳朕旨意,後日早朝!」
誠德帝就一執拗的性子,哪怕老十三僅僅只是敷衍之辭,可誠德帝卻是從中了悟出了老十三的不看好之意味,心底里的火氣瞬間便猛然升騰了起來,怒氣勃發地一拍文案,氣急敗壞地怒喝了一嗓子,而後,也沒管群臣們是怎個表情,一拂袖,就此轉回後殿去了。
「李大人,爾安敢如此妄言欺君,某斷不與爾甘休!」
誠德帝這麼一負氣而走,馬齊可就急了眼,也不管場合不場合的,指着李敏銓的鼻子便怒叱了一句道。
「請便。」
李敏銓自忖聖眷正隆,壓根兒就沒將馬齊放在心上,無所謂地冷哼了一聲,轉身便就此走了人。
「奸佞,誤國之奸佞,某定要上本參你!」
這一見李敏銓如此之囂張,馬齊當即便被氣得個渾身哆嗦不已,指着李敏銓的背影,鼻歪口斜地便罵了起來。
「唉……」
老十三看了看馬齊,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末了,還是啥都沒說,也就只是搖頭嘆了口氣,緩步便向外行了去。
「馬大人,慎言,且消消氣,有事慢慢再議也不遲。」
張廷玉與馬齊同朝為官多年,彼此間的私交不錯,這一見馬齊如此焦躁,心中自不免也有些戚戚然,只是張廷玉生性謹慎,實不願在這等場合下多言,可又不願見馬齊因此惹出禍端,這便伸手拉了馬齊一把,低聲地勸慰了一句道。
「衡臣,不是老夫孟浪,實是……」
張廷玉倒是一片好心,奈何馬齊正在火頭上,卻是沒管那麼許多,不依不饒地便怒叱着李敏銓的陰險,他這麼一大發作不打緊,張廷玉等人卻是不敢再多摻和,緊趕着全都走了人,一見及此,馬齊儘自余怒未消,卻也沒了轍,只能是憂心忡忡地也退出了養心殿……
末時正牌,匆匆用過了午膳的弘晴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忙的不是工部之事,而是軍務革新之事宜,沒旁的,只因工部一事弘晴壓根兒就不曾放在心上,不管誠德帝那頭如何耍小手腕,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渾然不值一提,就算是有些波瀾,弘晴也絲毫不懼,倒是軍務革新事關社稷之將來,半點都輕忽不得,弘晴自不會去干那等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的蠢事兒。
「啟稟王爺,馬齊、馬大人來了。」
就在弘晴忙着部署諸般事宜之際,卻見丁松匆匆從外頭行了進來,幾個大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着出言稟報道。
「哦?爾等且都先行退下,丁松,去,將馬大人請了來。」
一聽馬齊跑了來,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倒是沒甚猶豫,先是揮手屏退了正在房中聽令的諸將,而後又朝着丁松吩咐了一句道。
「喳!」
聽得弘晴如此吩咐,丁松自不敢稍有遷延,緊趕着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又已是陪着一身整齊朝服的馬齊從外頭行了進來。
「下官見過王爺。」
待得見馬齊進了房,弘晴立馬便起身相迎,一見及此,馬齊自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緊走了數步,搶到了近前,很是恭謹地便行禮問了安。
「馬大人不必多禮,且請坐下說,來人,看茶!」
對於馬齊這個忠耿的朝廷重臣,弘晴一向頗為敬重,哪怕明知其此來恐非好事,弘晴也斷不會失了禮數,很是客氣地伸手扶住了馬齊的胳膊,將其往會客處讓了去。
「喳!」
弘晴此言一出,自有邊上侍候着的親衛們緊趕着應了諾,手腳麻利地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盡皆退了出去,偌大的書房裏只留下弘晴與馬齊二人相對而坐。
「王爺想必已是知曉了的,陛下已下了明詔,後日一早大朝,是時,將行定奪信郡王主理工部事宜,對此,王爺打算如何行了去?」
彼此相處多年,馬齊對弘晴之能可謂是了解頗深,自是清楚跟弘晴繞彎子絕對是毫無意義之事,自不會去幹這等吃力不討好之蠢事,這一上來便即開宗明義地切入了主題。
「馬大人應是清楚的,於此事上,本王斷無迴旋之餘地,該如何便如何好了。」
儘管早就料到馬齊前來的用意之所在,可真聽得其提起了工部之事,弘晴的心底里還是不由地湧起了一陣的躁意,不過麼,倒是沒衝着馬齊發作出來,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給出了個不容置疑的答案。
「你……,王爺,以您之智,當不難看出朝廷黨爭之危也,今,王爺既已大權在握,何不姑且稍稍退讓一些,以全朝廷之體面哉。」
這一聽弘晴如此斬釘截鐵的應答,馬齊當場便急了眼,險險些就此發作了起來,好在自控能力還算過得去,總算是沒冒出甚失禮的言行,但見其深吸了口氣,強自壓住了心中的煩躁之情緒,言語懇切地進諫了一句道。
「馬大人的忠心,本王一向都是知曉的,也向來感佩在心,故而,若是有絲毫之可能,本王都斷不會拂了你老馬的好意,奈何此事確是無半點通融之餘地,非不願,實是不能耳。」
儘管知曉馬齊此言其實並無私心在內,完全就是擔心弘晴與誠德帝之間的矛盾公開化,然則弘晴卻並不打算接受,不過麼,倒是沒發火,而是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哦?下官不明,還請王爺明言則個。」
馬齊顯然對弘晴給出的這麼個解釋不甚滿意,但見其眉頭一揚,已是不依不饒地追問了一句道。
「馬大人可知不算我大清如今田賦幾何,工部所得又是幾何,箇中之差距,就不消本王來細說了罷,而這,不過只是剛開始罷了,再有個數年時間,工部所入將遠大于田賦之所得,哪怕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得以實施,所得也不會多於工部歲入之一成,更徨論工部乃是軍務革新之要隘,不容有些許之閃失,似這等情形下,將工部交於老二那等紈絝子弟,不是誤國又是怎地?故,於公於私,本王都斷不會容忍此等亂命胡為,此一條,斷無可商榷處!」
弘晴並未因馬齊的態度不甚恭謙而動氣,而是耐性十足地將反對二阿哥入主工部的理由細細解說了一番。
「只及一成?這怕是不能罷?」
馬齊自入相以來,一直兼管的就是工部,不過麼,他卻是向來甚少插手其中事宜,然則對工部的大體運營狀況還是心中有數的,自是清楚如今工部外放出去的廠子已是多達四千餘家,規模已不算小,歲入更是有着驚人的四千餘萬兩白銀之多,已然超過了田賦所得,不算八旗商號那頭的歲入的話,已然佔據了朝廷歲入的一半還多,可此際,弘晴居然說工部所得還能有個十倍的增長,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些,馬齊吃驚之餘,愣是不敢相信有此可能。
「馬大人不信的話,本王可以與馬大人賭上一局,不消多,五年內必見分曉!」
這一見馬齊失驚如此,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派自信滿滿狀地便放出了賭約。
「五年?這……,願聞其詳。」
儘管對弘晴創造財富的能力極為的欽佩,然則在這等驚人的歲入增長幅度面前,馬齊還是不敢輕信。
「馬大人一向管着工部,想來對這十年來我工部放出的發明事項應是有所了解的,呵,這麼說罷,而今放出去的五百餘項都是輕工業,也就是那些投資不算大,見效卻快之項目,只是這麼些項目限于格局,都難有極大之發展,真正的重頭戲便是自明年開始的五年內所要上馬之重工業,不瞞馬大人,工部那頭已然有了五年之規劃,馬大人自去看了便可知本王所言斷然無虛。」
工部的發展規劃乃是篇大文章,真要說起來,三天三夜都難以言明個中之所有關竅,哪怕弘晴身為總策劃人,要想在聊聊數語間解說個分明,同樣難以辦到,也就只能是籠統地給出了個說明。
「五年規劃?也罷,那老朽回頭就去拜讀一番好了,若真能有如此歲入之增長,下官拼死也要上本言事,告辭。」
聽得弘晴如此說法,馬齊雖還是有所疑惑,可與此同時,好奇心也就此被吊了起來,自是不願再多囉唣,丟下句場面話,便就此告辭而去了。
呵,這匹老馬還真就是個急性子!
弘晴本以為要說服個性頗有些執拗的老馬還須得再花費不少的唇舌,卻沒想到老馬同志居然就這麼走了人,一時間不禁為之啞然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