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天家無父子,並不是說天家父子之間都無感情可言,而是說到了利益相衝突之際,感情這玩意兒都只能靠邊站,哪怕是父子都不例外,這一點雖是殘酷,可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但凡心慈手軟之輩,那註定只能是個失敗者,此一條,弘晴自是早就心中有數,正因為此,縱使是惹得三爺有所不快,弘晴也愣是沒打算將從八爺那頭勒索來的肥缺讓與三爺,儘管這麼些肥缺其實還並未真兒個地到了手中,可在預算里,弘晴已是毫不猶豫地將三爺剔除出了分配名單。
儘管順利地救出了穆寧等人,確保了治河一事的安全,也順帶着從八爺手中摳出了不少的利益,然則弘晴卻並不因此而滿足,他還等着再從四爺身上擠出些「奶」來,當然了,要想釣四爺這麼條大魚,需要極hǎode耐心,而這,弘晴卻是不缺的,這不,每日裏該幹啥就幹啥,只管做着四爺早先交待過的追緝在逃死囚之事,卻絕不去參合四爺折騰刑部大小官吏的事兒,甚至連案情進展都不去過問一下,給足了四爺發揮的空間。
時光荏苒,一轉眼間又是十數天過去了,離着新春佳節已是不遠,可菜市口一案卻依舊無甚太大的進展,哪怕四爺領着十三爺等人每日裏從早忙到晚,也不知過堂了多少刑部官吏,可案情不單沒能搞清,反倒是越整越複雜了起來,可憐四爺本就不是審案之能手,面對着千頭萬緒的局面,也不知愁掉了多少的頭髮,卻愣是束手無策,不得不掉過頭來,狠逼着弘晴去緝拿在逃死囚,大有將案情不能審結的由頭全都往弘晴身上推之意味。
四爺的算計雖好,可惜弘晴也不是吃素的,早就防着四爺這一手了,這不,四爺那頭一加大催促的力度,弘晴也不含糊,直接便將扣在手中的孫淼交了出去,四爺驚喜交加之餘,自是顧不得再催逼弘晴,而是集中精力突審孫淼,甚至不惜動用大刑,還真就讓四爺審出了些名堂,wènti是孫淼交待出來的兩牢子連同中間人半個月前便已盡皆離奇失了蹤,死活不知,剛得到的線索就這麼又斷了去,當真令四爺抓狂不已,卻又無可奈何,不得不再次掉頭,又開始折騰起了刑部大小官吏們,這一回,幾乎得了失心瘋一般的四爺可是發了狠了,再不似前番審案那般講究,啥陰暗的酷刑都玩將出來,不過數日的功夫,便將原本就亂糟糟的刑部生生折騰個雞飛狗跳不已。
四爺愛怎鬧便怎麼鬧,弘晴卻是壓根兒不去參合,儘管每日裏必到刑部點卯,可到了之後,便貓進了自個兒的臨時辦公室,哪怕外頭鬧翻了天,弘晴也絕不加以理會,當然了,疏懶只是個表象罷了,實際上,弘晴並未放鬆對菜市口一案的掌握,只不過是通過內線去了解罷了,之所以如此費事,概因弘晴需要造出這麼個袖手旁觀的假象,以此來促使四爺去跟八爺妥協,而後麼,弘晴就能等着從四爺處再好生勒索上一把了的。
「稟小王爺,四爺派了人來,說是請您前去一敘。」
弘晴幾日來的靜心等待顯然沒有白費,這不,今兒個巳時剛過,弘晴正百無聊賴地翻閱着厚厚的卷宗,卻見李敏行掀帘子行了進來,幾個大步搶到文案前,一躬身,恭謹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哼,好戲這就要開鑼了,嘿,割肉去!
只一聽此言,弘晴的心立馬便是一動,已然猜到了四爺相請的用心之所在,心裏頭自難免興奮異常,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不動聲色地揮了下手道:「zhidào了,就說爺一會便去。」
「喳!」
李敏行自是不清楚弘晴心中究竟在想着些甚,可也沒多問,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房去。
弘晴說是一會便去,可實際上卻遲遲沒有動身,轉眼間就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原本就等得心焦的四爺可就有些坐不住了,在辦公室里焦躁無比地來回踱着步,有心想要再派人去喚麼,卻又唯恐露了怯意,畢竟這會兒他自個兒其實也正心虛得很,可總這麼等着,卻也不是個辦法,直急得四爺大冷的天裏都冒出了滿頭滿臉的汗水,卻顧不得去擦拭上一下,一味地低頭疾走着,那等惶急之情形,還真有些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無二。
「稟四爺,晴貝勒來了。」
就在四爺等得不耐至極之際,厚實的門帘一動,一名侍衛已從外頭行了進來,幾個大步湊到了四爺的身旁,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弘晴終於是來了,四爺的心頓時便是一陣猛跳,說不清這到底是激動還是忐忑的心虛,愣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回過了神來,但並未急着表態而是疾步走到了文案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接着又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塊白絹,細細地擦了擦頭臉,而後方才道了聲:「請」。
「喳!」
一聽四爺已下了令,那名前來報信的那名侍衛自不敢稍有遷延,緊趕着應了一聲,轉身退出了辦公室,不多會,已是陪着笑容滿面的弘晴又從外頭轉了回來。
「小侄見過四叔!」
四爺雖是仔細地擦過了頭臉,可熱氣卻是擦不掉的,待得弘晴進了門,一眼便瞅見了四爺頭頂上淡淡的白氣還在冒着,又怎會不知四爺先前是等得如何的心焦,心中自不免好笑不已,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緊走數步,搶到了近前,很是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晴兒來了,坐。」
四爺心雖依舊虛着,好在城府夠深,倒也沒露出甚破綻,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謝四叔賜座。」
弘晴照着規矩謝了一聲,也沒再多言,徑直走到一旁的椅子前,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但卻絕口不問四爺相召的用意何在,只是擺出了副恭聽訓示的模樣。
「來人,上茶!」
四爺看了看弘晴的臉色,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敢急着切入正題,而是揚聲吩咐了一句道。
「喳!」
四爺既已下了令,侍候在側的侍衛們自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諾,一通子忙乎之後,將新沏hǎode香茶遞到了弘晴面前的几子上,而後盡皆躬身退出了房去,只留下叔侄倆單獨奏對。
「好茶!」
四爺急,弘晴卻是半點都不急的,端起了茶碗,細細地飲了一小口,隨口贊了一句,旋即便又將茶碗擱下,再次恢復了恭聽之模樣。
「唔,晴兒,你我受皇阿瑪旨意徹查菜市口一案至今,已是二十六日了,離着皇阿瑪給的時限也就只差個四天了,這段時日確是辛苦你了,四叔斷不會忘了的。」
望着弘晴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四爺沒來由地又是一陣心慌,原本已到了嘴邊的結案之言愣是就沒敢直接說出口來,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之後,也就只說出了番沒甚營養的廢話。
「四叔客氣了,小侄不過行事耳,但有所得,那全是四叔領導有方,小侄實不敢貪功。」
一聽四爺這明顯有些語無倫次的廢話,弘晴險些笑噴了出來,好在城府足夠深,倒也沒甚失態的表現,僅僅只是欠身客氣了幾句。
「晴兒過謙了,此番能破得此案,關鍵可是在晴兒拿住的孫淼身上,此乃大功也,為叔自當上奏皇阿瑪,為晴兒請功!」
四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很快將情緒調整了過來,硬生生地壓下了心頭的躁意,略一沉吟,話裏有話地誇獎了弘晴一句道。
得,這就開始了?呵,四爺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有趣,當真有趣!
一聽四爺如此急迫地點明了案子已結一事,弘晴心中自不免狠狠地鄙夷了四爺一把,不過麼,臉上卻是作出了副驚詫的樣子,看了看四爺的臉色,狐疑地發問道:「四叔,您可是說案子已審結了?小侄沒聽錯罷?」
「嗯,確是如此,你我叔侄合力,原就沒甚辦不到的事兒,有賴皇阿瑪之鴻福,菜市口一案如今可算是真相大白了,為叔此處有份奏本在,晴兒且自過目了去,若是沒甚疑問,那便一併聯署了也好。」
醜媳婦終歸得見公婆,儘管心裏頭還是擔心弘晴會另生枝節,可到了此時,四爺也只能是,硬生生擠出了幾絲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指點着擱在文案上的一本摺子,硬着頭皮提議道。
「哦?四叔恕罪,小侄放肆了。」
四爺此際敢提議結案,那一準是與八爺那頭達成了默契,這一條,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甚至連四爺打算當替罪羊推出來的人選也已是猜到了,不過麼,弘晴卻是不打算點破,而是作出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告了聲罪,而後起身走到文案前,恭謹萬分地雙手捧起了摺子,又倒退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煞是謹慎地翻開了摺子,細細地研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