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這玩意兒到處都是,自不會有誰沒見過的,可說到一擊能殺百餘眾的石頭麼,別說見了,便是連聽怕都不曾聽說過,可眼下就有這麼六塊,僅僅只是一滾而已,六百餘白蓮教匪便已是盡成了肉糜,這等場景實在是太過駭人了些,不說兩軍將士們全都看傻了眼,便是連始作俑者的弘晴也愣在了當場。
我勒個去的,還真就成了?
望着那六道血路,弘晴的嗓子眼立馬乾得直冒煙,手心裏滿是冷汗,不為別的,只因這機關的設計不過是弘晴靈機一動的結果罷了,原也就只是想阻礙一下白蓮教眾的衝鋒勢頭而已,卻沒想到白蓮教匪們一上來便是這等人海之攻勢,也就活該被石頭陣砸得個正着,戰果大倒是大了,卻未免有些太過駭人聽聞了些,縱使弘晴心性沉穩,也不禁被此慘狀震懾得呆若木雞一般。
「嘔,哇……」
一派死寂中,呆立在山腳下的白蓮教匪當中率先回過神來的幾個人忍不住狂吐了起來,緊接着,絕大多數白蓮教匪都跟着嘔吐不已,一時間整個陣列就此亂成了一鍋粥,到了末了,山頂上的官軍們也都跟着噁心不已,嘔吐者不知凡幾。
「兒郎們,清妖無道,殘殺我信眾,此血海深仇不能不報,為了死難之教友,我等當奮勇殺敵,攻下山頭,全殲清妖!」
陸寡婦本以為自己麾下大軍一出,定可凱旋而歸的,卻萬萬沒想到連官軍的面都沒碰到,就這麼死傷狼藉地潰敗了回來,眼瞅着己方士氣已是低落到了極點,心中自不免惶急了起來,可又不甘心就這麼敗了陣,這便拿起鼓槌,重重地擊了幾下鼓,將麾下眾人的注意力盡皆吸引了過來,而後一揚手,高聲呼喝了一嗓子。
乾嘔,還是乾嘔,面對着激情澎湃的陸寡婦,一眾驚魂未定的白蓮教匪們回答的只有一陣連綿着一陣的乾嘔之聲,很顯然,誰也不敢肯定官軍還會不會再放巨石,自是無人願再去嘗試一下個中之厲害。
「聖母在上,孩兒願率敢死隊突擊,請聖母賜福!」
旁人可以裝聾作啞,可陸鼎盛不行,只因他mèimei眼下還扣在官軍的手中,這一見眾人皆無言,自不免有些急了,趕忙從旁閃了出來,高聲請命了一句道。
「好,吾兒英勇,來人,上聖水!」
眼瞅着形勢不妙,陸寡婦正自焦急無比,猛然見其子冒了出來,登時大喜過望,一揚手,高呼了一嗓子,自有數名白蓮教眾抬着滿滿一大缸水從陣後行了出來。
「無生老母坐蓮台,天兵天將來相助,賜福我教眾,刀槍不能傷,萬邪不沾身……」
水缸卜一落地,就見陸寡婦從牛車上一躍而下,手舞足蹈地圍着水缸癲狂般地吟唱個不休,一邊唱,還一邊將點燃的符籙往水缸里丟,旋即便見那一缸的清水轉瞬間變得有若血一般的紅,那等神奇處,頓時便令一眾白蓮教匪們全都跪倒在了地上,以為這是神威之體現,可實際上不過都是些障眼法罷了,學過化學的人都zhidào是怎麼一回事兒,實在無甚稀奇可言,當然了,用來迷惑無知者,卻是好用得很。
「喝下聖水,神佑我身,刀槍不入!」
須臾,陸寡婦好一番折騰之後,三百餘準備出擊的狂熱信徒排着隊,用手中的碗將缸中的水舀起,齊齊地高舉過了頭頂,旋即便聽陸鼎盛一聲大吼,一口氣將紅水喝了個精光,而後,將空碗重重地摔碎於地。
「神佑我身,刀槍不入,神佑我身,刀槍不入……」
有了陸鼎盛的榜樣,三百餘教匪自是有樣學樣,喝下了聖水,摔碎了空碗,高呼着口號便挺身向山頂行了去,sudu並不快,可勝在齊整,倒也頗有先聲奪人之氣勢。
尼瑪的,跳大神啊,這也行?我勒個去的!
這時代的人大多迷信,哪怕是官軍也不例外,這一見白蓮教匪擺出這等陣勢,自不免都有些慌了神,獨獨弘晴卻是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這不過都是些傻得冒泡的主兒,簡直就是排着隊來送死罷了,可眼瞅着己方將士如此之緊張,弘晴可就真有些笑不出來了,顧不得許多,緊趕着躍下了高處,疾步衝到了正緊張戒備的耿三飆身邊。
「小王爺,您怎麼來了,賊子……」
耿三飆雖不屑白蓮教,可信佛卻是有些年頭了,對亂怪神力那一套自不免有些個將信將疑,這會兒別看表面上鎮定,其實內心裏卻還是頗有些慌亂的,只是靠着毅力在苦撐着罷了,這一見弘晴竟然在這當口上跑了來,頓時大驚失色,趕忙出言要進諫上一番。
「不妨事,賊子不過是在耍街頭賣藝的把戲而已,純然是來送死的,傳令下去,不必急着攻擊,待敵進至四十步之距時,以弓箭密集攻擊之,必可大勝無疑!」
白蓮教匪要來送死,弘晴自是不會客氣,也沒等耿三飆將話說完,便已一擺手,語氣決然地下了令。
「喳!」
弘晴有令,耿三飆自不敢不從,忙向身旁的士卒吩咐了一聲,交待其將弘晴的命令悄然地傳達了下去,他自己卻是神情惶急地再次進諫道:「小王爺,此處危險,您還是先避避罷。」
「沒事,賊子上不來的,本貝子就在此為諸位觀敵瞭陣,看這幫記吃不記打的貨是如何死個精光的。」
說實話,儘管活了兩世,弘晴也沒膽肥到不怕死的地步,不過麼,為了鼓舞士氣,該冒的險,卻少不得還是要冒上一些,左右那狗屁的刀槍不入不過就只是一個笑話而已,只要己方不自亂陣腳,殺潰這撥賊眾原也無須費上多少的力氣,弘晴自是樂得藉此機會展現一下自身的膽略與勇氣,順便鼓鼓麾下將士們的血勇之氣。
「好,末將等自當拼死殺賊,以報小王爺信重之恩遇!」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耿三飆也沒再勸,一躬身,激動地表了態,先前尚存的些許緊張也就此煙消雲散了去,邊上諸將士見狀,士氣頓時為之一振,雖不見得完全克制住了對亂力神怪的恐懼,可明顯比先前要放鬆了許多。
「兒郎們,看啊,清妖怕了,連箭都射不出來了,哈哈,跟我來,殺啊,殺上山去,全殲清狗!」
陸鼎盛率領着神叨叨地念個不停的三百敢死隊緩緩地行過了山腰,已是抵達離清軍陣地不足六十步的距離上,不單沒遇到清軍的檑木滾石,甚至連羽箭都沒碰上一支,自以為得計,這便哈哈大笑着一揚手,下達了衝鋒之令。
「殺光清妖,昌我神教,殺光清妖,昌我神教……」
此番出擊的白蓮教匪全是狂熱信徒,本就對所謂的聖水深信不疑,這會兒一見官軍果然沒有絲毫的反應,自以為官軍這是被聖水給克制住了,精神振奮之餘,竟全都挺直了身板,大呼小叫地向山頂狂沖而去,一個個面目盡皆猙獰無比,就有若一群地獄裏來的惡鬼一般無二。
「放箭!」
白蓮教敢死隊這麼一衝,很快便已衝到了距離山頂不過四十步處,一見及此,耿三飆自不敢再等,一揮手,運足了中氣地狂吼了一嗓子。
「嗖嗖嗖……」
耿三飆此令一下,早已準備多時的一眾弓箭手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紛紛鬆開了緊扣在弓弦上的手指,但聽一陣弦響大起中,百餘支羽箭已密集如蝗般向着白蓮教敢死隊暴射了過去。
雙方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些,一眾白蓮教敢死隊又是挺直着身子往上沖,對於官軍弓箭手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堆堆上hǎode肉靶子,怎麼射怎麼有,只一通箭雨覆蓋過去,登時便將沖在最前頭的數十人盡皆射成了刺蝟,也就只有陸鼎盛依仗着過人的武藝盪開了射向他的箭雨,得以倖免,至於後頭正衝着的白蓮教匪們一見前鋒盡喪,這才驚覺自家的聖水似乎不頂事,心頓時全都慌了,手足無措地傻在了當場。
「不要慌,跟上,接着沖,沖啊!」
陸鼎盛奮勇向前狂沖了幾步,猛然察覺到後隊並沒跟上,不由地便急了,一邊撥打着迎面射來的羽箭,一邊放聲嘶吼着,試圖感召一眾手下拼死向前,奈何一眾教匪這會兒正自惶恐不已中,真能聽命沖將起來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余者不單沒敢向前,反倒是向後狂逃不已。
「全軍出擊,將賊子趕下山去!」
眼瞅着賊眾已是一派大亂,耿三飆自不肯放過這等破敵的大好機會,一聲大吼之下,率先揮刀衝下了山頂,如猛虎下山般向陸鼎盛殺了過去,一眾官軍將士見狀,自是不甘落後,盡皆吶喊着發動了兇狠至極的反衝鋒,藉助着地利之優勢,只一個照面便將白蓮教眾殺得個屁滾尿流,砍瓜切菜似地殺倒了近百敢於頑抗的教匪,余者哪還敢再上前送死,亂鬨鬨地掉頭向山下狂逃了去,至此,一場鬧劇也似的進攻就這麼戲劇性地收了場,出擊的三百餘白蓮教敢死隊,真能回到山腳下的不過九十餘人,余者盡皆橫屍於山坡之上,而官軍不過僅僅付出了三死十傷的微小代價,孰勝孰負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