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叩見王爺!」
圍堵巡撫衙門的數萬請願者早已散盡,長街上自是再不復早先的擁擠與阻塞,疾馳而來的人馬暢通無阻之下,sudu自是很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已衝到了警戒線處,但並未再向前闖,而是就此停了下來,隨即便見身材略顯得肥碩的山西安撫使陳葛然麻利無比地一個滾鞍下了馬,疾步搶到了弘晴身前,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對於陳葛然這麼個投機分子,弘晴實在是反感得很,只是礙於五爺的面子,卻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其臉色看,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吭了一聲。
「謝王爺隆恩,下官今日一早聽聞王爺被亂民圍困,心自難安,只是調集軍伍頗費周折,故而來遲了一步,實下官之過也,今,能得見王爺談笑平亂,實是下官平生所未見之狀舉也,下官嘆服,嘆服啊,此古來少有之英豪,非有大智慧者,不可為也,下官能得見此,實是幸甚,幸甚。」
儘管弘晴並無甚責怪之意,可陳葛然卻是清楚自個兒畏縮不前的表現顯然很難得到弘晴的諒解,自不免有些個惶惶然,哪怕有着五爺的照應,他也真不敢肯定面前這位心狠手辣的主兒會不會拿自個兒來開刀,一念及此,陳葛然額頭上的冷汗便已是止不住地狂淌了下來,好在多年的官宦生涯也不是白混的,大面上還是能撐得住,但見其站起了身,滿臉諂笑地湊到了弘晴跟前,躬着身子,不要錢的馬屁話張口就噴薄而出,滔滔不絕得有若黃河之水一般。
「陳大人過譽了,罷了,不說這個了,今日請願百姓雖已退,後續手尾尚多,陳大人身負治安重責,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且一併進衙,我等好生商議個對策,終歸須得確保萬無一失才好。」
弘晴年歲雖輕,可城府卻是深似海,又怎kěnéng會被陳葛然這麼些無甚營養的馬屁話所迷惑,不過麼,倒也沒甚責怪於其的表示,僅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擺手,聲線平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儘管弘晴的話似乎只是就事論事,可陳葛然這等宦海老手卻是聽出了個中之意味,沒旁的,這等時分弘晴肯讓他陳葛然參與議事本身就代表着一種態度,那便是還承認他陳葛然是自己人,同時也意味着弘晴不打算追究其在亂時畏難不前之過失,而這,對於陳葛然來說,無疑已是最理想之結果,他自是沒理由拒絕,緊趕着便應了諾,不顧李荃的冷眼,笑容滿面地跟在了弘晴的身後,一行三人就這麼緩步地行進了衙門之中……
「稟王爺,布政使庫大人在外求見。」
所謂的議事實際上就是弘晴在部署相關事宜,至於李、陳兩位地方大員麼,也就只有聽的份兒,最多也就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枝節上發表點微不足道的小意見,議事的進程自也就快得很,前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議事便已到了尾聲,就在弘晴準備進行總結性發言之際,卻見一名身着游擊將軍服飾的中年將領從外頭搶了進來,疾步走到了弘晴所坐的文案前,一個標準的打千,恭謹地稟報了一句道。
「讓他回衙等着,本王自會有文書予其!」
這一聽是庫席到了,弘晴的眉頭立馬便是一皺,不耐地一揮手,毫不容情地便下了令。
「喳!」
同樣都是在民亂之際畏難不前,可處置的結果卻是截然相反,這不,陳葛然還能穩坐高堂,而庫席卻連巡撫衙門的大門都進不來,這等反差未免太大了些,前來稟事的那名游擊將軍心裏頭自不免有些犯嘀咕,可又哪敢在弘晴面前表現出來,也就只能是緊趕着應了一聲,就此匆匆退出了大堂。
「王爺,此間諸般事務還須得布政使衙門那頭配合,若是……,呵呵,下官只是一個建議罷了,一切自當以王爺之令諭為準。」
李荃平日裏雖是極為的討厭庫席這個不怎麼聽招呼的下屬,可此際為了確保弘晴部署下來的諸般任務,卻是不得不硬着頭皮出言為庫席緩頰了一番。
「不礙事,李大人只管出公文,若是有人敢懈怠的話,就交由本王來處置好了。」
儘管李荃說得很含糊,可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了,無外乎是怕庫席惱羞成怒之下,暗中搞破壞,畢竟身為山西境內的第二把手,又掌握着經濟大權,庫席真要是耍手腕,很多事情怕是真無法執行到位的,對此,李荃自不能不有所擔心,可弘晴卻是一點都不在意,不屑地笑了笑,一派雲淡風輕狀地便將李荃的求情給頂了回去。
「王爺英明,下官別無異議。」
李荃擔心的只是弘晴所交代的差使能否辦好,至於庫席的死活,他卻是半點都不放在心上,說實話,若是庫席到了大霉,李荃只會開心,而絕對不會有甚難過可言,正因為此,一聽弘晴這般說法,緊趕着便稱頌了一把,果決無比地表明了支持的態度。
「嗯,那便好,時候不早了,二位大人就依照先前所議方略辦了去,本王先回驛站,有甚事回頭再議好了。」
弘晴今兒個可是一大早趕來了巡撫衙門,與那幫請願者周旋了整整一個上午,體力消耗得雖不甚大,可精神卻不免有些疲了,又懶得留在巡撫衙門與高如海應酬,這便就此起了身,交待了一句之後,便即緩步向衙門外行了去,一見及此,李荃與陳葛然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都起了身,恭恭敬敬地將弘晴送出了衙門外。
「下官叩見王爺!」
弘晴等人方才剛行出了衙門,正自惶惶不安地站在衙門外的布政使庫席立馬一路小跑地搶上了前去,恭恭敬敬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二位大人且回去忙罷。」
庫席的行禮不可謂不恭謙,可惜弘晴連看都沒看其一眼,而是自顧自地朝着李、陳二人交待了一句,便即翻身上了馬背,領着手下三百餘騎沿着長街就此疾馳而去了。
「陳大人,先前所議之事還有幾個不明之處,你我且再議議可好?」
官場生態從來都是牆倒眾人推,別說與庫席沒半點交情可言,就算有,這會兒李荃也絕對不會對已成了落水狗的庫席假意顏色的,這不,恭送走了弘晴,李荃壓根兒就沒去理會試圖湊上前來寒暄的庫席,笑呵呵地朝着陳葛然一擺手,煞有介事地提議了一句道。
「這個自然,李大人,請!」
李荃要示好,陳葛然自然不會不響應,他同樣沒去理會面色已然鐵青無比的庫席,笑呵呵地也擺手道了聲請,而後與李荃一道有說有笑地便進了衙門,只留下庫席一人在衙門外發着呆。
「哼,小人,小人!」
李、陳二人這麼自顧自地一走,庫席當即便被氣得個哆嗦不已,可又沒得奈何,只能是恨恨地跺了跺腳,灰溜溜地打轎回了布政使衙門。
「庫大人,您這是……」
布政使衙門後院書房中,一身青衣小帽的「匯存錢莊」掌柜蕭陸豐正自心神不寧地踱着步,冷不丁聽得屏風處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立馬頓住了腳,訝然地望了過去,入眼便見庫席面色鐵青無比地走了進來,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趕忙搶上了前去,試探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哼,豎子欺我太甚,可惱,可惡!」
蕭陸豐不問還好,這麼一問之下,庫席頓時便爆發了起來,但見其恨恨地一跺腳,氣急敗壞地便罵了起來。
「庫大人,莫忘了主子的交待,真要誤了事,庫大人自己提頭去見主子好了。」
庫席這麼一爆發,蕭陸豐的臉色也就此黑了下來,陰冷地一笑,毫不客氣地便說出了威脅意味十足的話語,絲毫沒將庫席那地方大員的身份放在眼中,倒像是上司在呵斥下屬一般。
「我……,唉……」蕭陸豐這麼句話一出,庫席當即便像是漏了氣的皮球一般萎靡了下來,搖頭嘆息了一聲道:「那豎子連話都不容本官說,着實可惡至極,此事怕是要棘手了!」
「嗯?怎麼回事,庫大人還請說清楚些。」
一聽庫席這般說法,蕭陸豐的眉頭頓時便更皺緊了幾分,語氣頗有些不耐地追問了一句道。
「唉,本官……」
庫席雖是貴為方面大員,可論起在八爺面前的地位麼,其實還真不如蕭陸豐,沒旁的,八爺門下的封疆大吏多了去了,並不缺庫席一人,可八爺眼下最主要的經濟來源卻是控制在了蕭陸豐的手中,彼此間地位高下自也就是顯而易見之事了的,正因為此,儘管蕭陸豐語氣極為不善,庫席也只能是耐着性子地將今個兒在巡撫衙門吃癟的事兒簡單地敘述了出來。
「嗯……,罷了,此事也怪庫大人不得,是某沒料到那豎子竟會如此快便平息了事端,也罷,庫大人且安心辦事,不管那頭交待過來甚事,庫大人只管盡心辦了去便好,其餘諸事就由蕭某來想辦法好了。」
聽完了庫席的陳述之後,蕭陸豐的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也沒再往下細究,安撫了庫席一句之後,也沒再多囉唣,一轉身,便已是大步行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