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大了,這回咱的小屁股估計是保不住了,慘嘍!
弘晴人雖是老老實實地跪着,可一眾阿哥們臨去前的眼神變化卻是盡皆看在了眼中,心下里自不免有些窩火,再一想到即將到來的處罰,饒是弘晴心性沉穩過人,也不禁為之一陣哀嚎,沒旁的,他原先可是指望着八爺、十爺能雄起一把的,卻沒想到老爺子如此蠻橫地將那兩位阿哥都趕將出去,漁翁得利的想頭顯然是落到了空處,眼下眾阿哥再這麼一走,便是連個說清與分擔的人都沒了,所有的責罰可都得弘晴獨自承擔了去,一念及此,弘晴的心不虛才怪了的。
搞啥呢,玩無視啊,我勒個去的!
弘晴心很虛,可老爺子卻絲毫沒有即刻處置他的意思,待得眾阿哥們退下之後,也就只跟眾大學士們以及方苞聊着此番江南一行的趣事兒,說的儘是些啥地兒的小吃很有特色,又是啥地兒的大戲頗有看頭,閒話扯了一大籮筐,也沒說到政務上,更不曾望過弘晴一眼,就這麼讓弘晴無聊至極地跪在牆邊,這等情形一出,當即便令弘晴心火狂竄不已,奈何老爺子就端坐在那兒,哪怕再給弘晴兩膽子,他也不敢胡鬧,沒奈何,還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煩躁,老老實實地接着跪。
「罷了,今兒個眹也樂夠了,閒話且就敘到此好了,來人,賜宴。」
大半個時辰的閒聊下來,時已是近了午,老爺子笑容滿面地一揮手,算是結束了敘話,不過麼,卻並未讓眾大學士們離去,而是下旨賜宴。
「喳!」
老爺子金口一開,自有邊上侍候着的小太監們轟然應諾而去,不多會,一道道菜餚已是有若流水般送了進來。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一桌席面已是備齊了,老爺子很是客氣地邀請諸大學士一道陪坐在側,又令太子親自執壺在一旁侍候着,一頓酒宴喝得當真是暢快淋漓,也就苦了跪在牆邊的弘晴一人,只能餓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眾人在那兒吃吃喝喝,心裏頭就別提有多膩味了的。
午時已過,老爺子等人總算是酒足飯飽,一眾大學士們也都識趣地請辭了去,軒中除了那些隨侍的大小宦官之外,就只剩下老爺子、太子以及方苞在,至於弘晴麼,還倒霉地跪在牆角處,腿腳早就麻得連痛感都沒了。
「晴兒。」
老爺子絮絮叨叨地與方苞又扯了一通文墨之後,突然間視線一轉,落到了弘晴的身上,眉頭一揚,地掠過了一絲的戲謔之意味,但並未有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淡漠地點了名。
終於要開始了?那就來罷!
弘晴這會兒早已是跪得快暈了,卻是並不曾注意到老爺子眼中那一抹一閃而過的異色,咬了咬牙,吃力地俯低了下身子,恭謹地應諾道:「孫兒在。」
「起來敘話。」
望着弘晴那狼狽的小樣子,老爺子眼神里的戲謔意味頓時便濃了起來,嘴角一挑,已是露出了抹淡淡的笑意,語氣稍候地吩咐了一句道。
「孫兒謝皇瑪法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這回可是看清楚了老爺子眼神里的異色,只是這當口上腦筋已是有些轉不過來了,也沒多想,規規矩矩地謝了恩,便打算就此站將起來,奈何近兩個時辰跪將下來,雙腿早就不聽使喚了,任憑弘晴如何用力,也愣是沒能站將起來,反倒是摔了個屁股墩兒,出糗還真就出得大發了去了。
「哈哈哈……」
一見到弘晴摔得姿勢不雅,老爺子當即便很是無良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邊上坐着的太子也忍俊不住地跟着狂笑一氣,至於那些個大小宦官們,都也被逗得笑噴了出來,唯有方苞卻依舊老神在在地站立着,僅僅只是嘴角邊露出了絲玩味的笑意,只是很淡,若不細看,壓根兒就看不出來。
尼瑪的,老爺子這就是故意的,我勒個去的!
一跤摔完,弘晴麻木的大腦也已是恢復了過來,再一看老爺子還在那兒無良至極地笑個不停,又怎會不zhidào老爺子這就是在故意作弄自己,心中當真不爽得很,可轉念一想,卻又釋然了,沒旁的,有了這麼一出,老爺子可就不好再打板子了,打亂老爺子收權之部署的事兒也就算是勉強可以過得關去了,一念及此,弘晴便即放了開來,尷尬地做了個鬼臉之後,跟着也哈哈大笑了起來,就宛若摔倒的人不是他,而是旁人似的。
「混小子,給朕滾過來。」
老爺子大笑了一通之後,這才笑罵了一聲,招手將弘晴喚到了近前。
「是,孫兒遵旨。」
弘晴乖巧地應了一聲,挪動着僵硬的雙腳,走到了老爺子的身前,身子微微一躬,擺出了副聽憑訓示的服帖之模樣。
「跪疼了罷,嗯?」
老爺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弘晴好一陣子之後,卻並未問責,而是笑眯眯地打趣了弘晴一句道。
廢話不是?要不您老來跪上這麼一回試試?
弘晴心中雖是腹誹連連,可卻絕不敢帶到臉上來,也就只能是恭謹地回答道:「回皇瑪法的話,確是如此。」
「嗯,這是實誠話,心中可怨眹否?」
一聽弘晴這般答法,老爺子臉上的笑意頓時更濃了幾分,可口中問出來的話卻相當之誅心,此語一出,不止是坐在一旁的太子臉色為之一僵,便是連始終淡然地站在一旁的方苞也因之微微地皺了下眉頭老爺子此問可不是那麼好答的,說有怨,那是欺君,要說沒有,那絕對是假話,同樣也是欺君,可以說怎麼答都有麻煩。
「皇阿瑪明鑑,孫兒不想有怨。」
老爺子問得誅心,弘晴答得也是有趣,不想,就是有,但是自己並不想有,至於該不該有,那就由您老爺子自己整蠱了去好了。
「哦?哈哈哈……,你個滑頭小子,回去給朕上個請罪條陳來,若是寫不好,小心眹將你送宗人府挨板子去!」
這一聽弘晴這等妙答,老爺子不由地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弘晴的腦袋,笑罵着下了逐客令。
「孫兒多謝皇瑪法寬仁,孫兒告退!」
說實話,弘晴是一刻都不想在此處多呆的,哪怕彼此是血脈相連的親爺孫,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卻依舊是相通的,卻並不因血緣關係的存在便會有所更易,天曉得老爺子等會還不會又整出啥么蛾子來,能趕緊離開,弘晴自是不想多遷延,緊趕着謝了恩之後,便即挪動着兀自僵硬的雙腳,略有些腳步不穩地退出了瑞景軒,頗為艱難地行出了暢春園。
「小王爺,您沒事罷?」
暢春園外,李敏行正領着人焦急地等待着弘晴的出現,這一見弘晴腳步拖沓地出現在園門處,也顧不得園門前的森嚴戒備,身形一閃,人已出現在了弘晴身旁,手一抹,已是架在了弘晴的胳膊下,順勢便將弘晴的身子扶住,語氣急迫地便開口問了一句道。
「爺沒事,就是腳麻了,走,回府去!」
儘管已是逃過了一劫,可弘晴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也沒打算在此處多遷延,這便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便即下令回自家府上。
「小王爺,王爺已入住了頤和園,夫子與李先生也在。」
這一聽弘晴如此下令,李敏行趕忙出言解釋了一番。
「嗯,那就去頤和園。」
頤和園那頭去歲方才重新翻修,到眼下也尚未完全竣工,雖說主體已基本無礙,可後花園等處卻尚糟亂不堪,其實並不適合入主,正因為此,弘晴聞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可轉瞬間便已明了了三爺的用心之所在,無非是為近天顏罷了,卻也無甚可稀奇處,想明白了這一點,弘晴也就沒再多囉唣,點了點頭,直截了當地改了前令。
「喳!」
弘晴既是有令,李敏行自不敢怠慢了去,扶着弘晴上了馬車,呼喝着隨行人等便簇擁着馬車匆匆轉過了個彎角,便已是到了頤和園的門口處,早有先行趕回頤和園的侍衛喚來了軟輦,亂紛紛地侍候着弘晴換乘好,便已是前呼後擁地進了園中,一路向書房方向趕了去。
「晴兒,你沒事罷?」
軟輦方才剛抵達半道上,得知弘晴歸來的三爺已是領着數名僕役急匆匆地趕了來,這一見弘晴面色蒼白地躺在了輦子上,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顧不得甚形象不形象的,三步並作兩步地便竄到了軟輦旁,焦急萬分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話,孩兒沒事,只是跪得久了些,腿腳有些不利索而已,休息一下便好。」
弘晴生性敏感得很,只是能感受得到三爺這等焦急與關切乃是發自真心,心中立馬便滾過了一陣溫暖,這便強撐着坐直了身子,恭謹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快,先送晴兒回房歇息去。」
一聽弘晴只是跪得有些傷了,三爺心中懸着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可依舊不敢稍有大意,這便緊趕着吩咐了一聲,打算稍晚再傳個太醫來瞧瞧,以免落下了啥病根。
「父王,孩兒無甚大礙,有些事怕是還得緊着議了去。」
這等時分可不是歇息的時候,儘管老爺子以強權壓下了帝陵一案的軒然大波,可事情卻依舊沒完,後續手尾尚有不少,終須得趕緊議個章程出來才成。
「嗯,也罷,那便去書房好了。」
三爺認真地看了看弘晴,見弘晴是真無甚大礙,也就沒再堅持己見,一揮手,緊趕着便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