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之事,本來就有着不小的風險,哪一回圍獵都少不了傷亡,縱使此番歷險的人是弘晴與弘曆,也不過就只能算是個小插曲罷了,圍獵的眾人雖都已是注意到了,可看過之後,大多都沒往心裏去,該幹啥還幹啥,除了三爺心掛弘晴安危,特地率部前來噓寒問暖了一番之外,其餘阿哥權貴們可是不管不顧地為頤和園而拼殺着,一隊隊帶甲騎士往來縱橫,將四散亂竄的走獸一一絞殺當場。
「咚、咚、咚!」
圍獵雖帶有練兵的性質,可說到底也就是場熱鬧的遊戲罷了,自然不kěnéng去做竭澤而漁的事情,這不,末時正牌,隨着瓮城的角樓上三聲號炮一響,一場持續了兩個時辰的圍獵也就此告了終了,各府騎士紛紛收兵,任由僥倖不死的飛禽走獸遁入了荒林之中。
「啟奏陛下,圍獵結果已明,誠親王府以兩百三十三獵物位列榜首,十阿哥以兩百一十一獵物次之,廉郡王以一百八十七頭獵物列第三……」
圍獵既畢,自是該到了盤點的時候,各家各府的禮物都堆成了山,清點起來顯然並非易事,好在獵場人多,一眾禮部官員在善撲營軍士的配合下,也並未花費多長的時間便已將戰果統計了出來,不旋踵便已是報到了御前,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分頭出擊的弘晴父子倆在五、七、十五、十六等諸阿哥的默契配合下,以絕對優勢取得了第一,而十爺與九爺儘管已是通力合作,兩家所獲之獵物幾乎全算到了十爺的名下,卻還是不敵三爺一方,只能屈居第二,這倒也就罷了,一秒鐘都不曾上過場的八爺居然名列第三,着實是令一眾阿哥們盡皆既羨且妒的。
「老三這回幹得bucuo,頤和園就賜予你了。」
聽完了禮部郎官的匯總,老爺子龍顏大悅,笑呵呵地招手將三爺叫到了近前,一邊捋了捋胸前的長須,一邊笑吟吟地打着賞。
「兒臣叩見皇阿瑪隆恩!」
一番努力總算是沒白費,三爺心中自是早樂開了花,好在城府深,倒也沒到得意忘形的地步,規規矩矩地謝了恩,作出一派感激涕零之狀,表演得倒是極為的到位。
「嗯,今兒個大獵豐收,眹心甚喜,今夜賜宴,眹要與爾等歡飲上一場,此事便由爾去張羅好了。」
老爺子顯然對三爺的表現極為的滿意,嘉許地點了點頭,順帶着將主持賜宴的重任交付給了三爺。
「是,兒臣遵旨!」
得了頤和園已經算是個大彩頭了,這會兒有捎帶了個主持夜宴的榮任,三爺心中當真有若喝了蜜一般,甜得嗓子眼都有些痒痒了,也就是養氣功夫了得,這才沒當場失了態,緊趕着應了一聲,便匆匆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晴兒,來,到眹身邊來。」
三爺去後,老爺子並未理會一眾嫉妒得眼都紅了的阿哥們,也沒跟一眾諛辭不斷的蒙古老親王們多囉唣,笑眯眯地又招手將弘晴喚到了近前。
「孫兒叩見皇阿瑪。」
老爺子點了名,弘晴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忙從旁閃出,疾步搶到近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免了,來,讓眹看看,傷得可重否?」
不等弘晴禮數到位,老爺子已是一伸手,和藹無比地將弘晴拉到了身邊,看着弘晴包裹着紗布的雙手,關切地問了一句道。
「回皇瑪法的話,不過小傷而已,三五日功夫便能好。」
弘晴自幼習武練體,可是沒少受傷,比眼下更重的傷也不是沒受過,自不會在意雙手虎口開裂這麼點小傷,這一聽老爺子見問,倒也無甚矯情,也就只是實話實說地應答道。
「嗯,那便好,爾能見義勇為怕不是hǎode,眹很取你這一條,今兒個爾便與眹同席,就代眹好生招呼眾老親王們,多敬上幾樽酒,多多親熱上一番。」
老爺子很是嘉許地望着弘晴,和藹無比地給出了道旨意。
「是,孫兒遵旨。」
與天子同席乃是天大的榮幸,不說群臣們了,便是阿哥們都難得有這等福分,更別說還能代天子去敬酒,這絕對算是罕見的待遇,下頭一眾阿哥們的臉色當即便精彩了起來,望向弘晴的眼神里滿是不加掩飾的嫉妒羨慕恨,可弘晴倒好,並未表現得有多激動,僅僅只是恭謹地謝了恩,一派榮辱不驚之風度。
「嗯,好,那就這麼定了,回莊!」
對於弘晴這等淡定與從容,老爺子顯然是欣賞得很,但並未加以置評,也就僅僅只是笑着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一揮手,給出了旨意。此令一下,城門樓上立馬便是一陣忙亂,不多會,但聽鼓樂齊鳴中,老爺子已是率着一眾大小權貴們緩步行下了城門樓,分乘馱轎,浩浩蕩蕩地向不遠處的萬樹園行了去……
萬樹園,顧名思義就是一有着很多樹的園子,當然了,絕對是沒有萬棵那麼多,可勝在地方足夠大,綠樹如蓋,綠草成茵,無數宮闕亭子遍佈林間,景色之美自是不消說了的,在這等美奐美倫的地兒宴飲,自是美事一樁,一場宴飲下來,當真是賓主盡歡,不止是諸般臣工們喝得興致盎然,老爺子也已是半酣,直到月上三竿,方才各自盡興而歸。
弘晴平日裏雖不常飲酒,可酒量卻是bucuo,然則在這等歡飲的場合下,卻還是有些不夠看,被幾名蒙古老親王拽着灌了不少的酒,待得到了宴畢,已是頗有些過了,整個人自不免有些暈乎乎地,走起路來都不禁有些晃蕩,頭沉得很,嗜睡,但卻並不願就此睡將過去,不為別的,只因弘晴心底里一直有個不甚hǎode預感,那便是今晚kěnéng要出事,而且出的還是天大的事兒,雖說並不曾發現一絲的端倪,僅僅只是一種直覺而已,縱使如此,弘晴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這一回到了自家園子裏,緊趕着便令下rénmen送來了碗醒酒湯,一氣灌下了肚,又催嘔了一番,方才算是清醒了過來,只是頭卻依舊很沉,可縱使如此,卻還是強撐着一邊與陳老夫子等人敘談着今兒個獵場的事兒,一邊等待着三爺的歸來,這一等便已是等到了半夜,卻愣是沒見安排宮中宿衛的三爺之人影,心下里的不詳預感自不免就此更濃了幾分。
三爺今兒個很忙,從一大早的狩獵起,便不曾歇息過,縱使是眾人歡飲的夜宴時分,他也在忙着,時而是安排各種助興節目,時而又是到各處敬酒,還得時刻注意控制場面,當真是忙碌得夠嗆,待得宴畢,人已是疲乏的緊了些,卻兀自不能消停,送了老爺子回了煙波致爽齋之後,又巡視了番宿衛,見各處都已是齊備,這才算是喘了口大氣,在宿衛臨時辦公室里坐了片刻,剛想着就此打道回府之際,卻見一名善撲營軍士急匆匆地從外頭闖了進來,三爺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
「啟稟王爺,山莊五里外發現大批騎軍正疾馳而來,夜黑,看不清旗號,劉將軍以為其中kěnéng別有蹊蹺,請王爺明示行止。」
一見到三爺的面,那名軍士顧不得喘息未定,緊趕着便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竟有此事?」
一聽有大批騎軍來此,三爺當即便跳了起來,滿臉詫異地驚呼了一聲。
「確實如此,小的不敢謊報軍情。」
眼瞅着三爺如此失態,那名軍士也不禁為之一慌,趕忙出言肯定道。
「去,傳令劉鐵成,緊閉瓮城,嚴加戒備,不得放進一人一騎,另,即刻派人前去探明虛實,勒令來騎就地待命,不得有誤!」
三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失驚歸失驚,處置起突發事件來,還是不失穩重,略一愣神之後,便已是連下了兩道命令。
「喳!」
三爺令諭一下,那名前來報信的軍士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着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往瓮城方向趕了去。
「跟我來!」
那名前來報信的軍士雖已是依令而去,可三爺卻還是放心不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了幾步之後,猛然頓住了腳,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心中已是有了決斷,但見其疾步行出了辦公室,不動聲色地朝着手下幾名親衛招呼了一聲,抬腳便向煙波致爽齋方向趕了去。
「參見王爺!」
煙波致爽齋乃是老爺子所居的主殿,宿衛素來森嚴,三爺方才趕到院牆處,便有數名值守的大內侍衛迎上了前來,各自躬身行禮不迭。
「免了,老德何在?」
三爺雖負有安排宿衛之權,可以直入內院,可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不曾如此莽撞行事,而是謹慎地先問起了當值統領德楞泰的所在,打算先與德楞泰說上一聲,再一併前去見駕。
「回王爺的話,德大人先前剛陪着陛下往冷香亭去了。」
三爺如今可是加了領侍衛內大臣的頭銜,又專管着此處的關防宿衛,他既是有問,那幾名侍衛自不敢不答。
「嗯?」
一聽老爺子去了冷香亭,三爺的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凜,臉色陡然間便有些個不好相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