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夜已是很深了,可三爺還是不曾回府,這令原本就是強撐着的弘晴不禁為之心焦不已,只是急歸急,卻也沒法子可想,畢竟三爺所在的內禁壓根兒就不是尋常人可以靠近的,哪怕是他弘晴本人,未曾請旨,也不得擅入,尤其是這等夜半時分,想找理由請見都沒轍,除了等着之外,又還能有甚想頭。
「稟小王爺,內禁出大事了。」
就在弘晴等得不耐至極之際,卻見三爺身邊的貼身侍衛申超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近前,一個標準的打千,緊趕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果然!
這一聽是內禁出了事,弘晴的精神不由地便是一凜,殘存的酒意瞬間便就此消失了個乾淨,雙眼一睜,精光閃爍地望了申超一眼,神情肅然地發問道:「出了何事?說清楚點。」
「啟稟小王爺,事情是這樣的……」
作為三爺的貼身護衛,申超可是從頭到尾都在現場,自是清楚內禁里到底都發生了何事,此番奉了密令趕回府中,為的便是要將詳情報於弘晴,自不會有甚隱瞞之處,緊趕着便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居然會是這樣?我勒個去的,這也太巧合了些罷!
聽完了申超的述說,弘晴心思不禁為之一陣恍惚,沒旁的,只因今夜所發生的事兒與弘晴前世所知的太子被廢黜的那一幕幾乎一模一樣,所差的僅僅只是三爺在其中攪合了一把,算是先立下了一大功,除此之外,太子冷香亭偷腥被撞破以及凌普率兵闖莊的事兒就跟前世是一回事兒,這等巧合當真令弘晴有些個哭笑不得的,要zhidào他穿越來這個時代之後,也不知做了多少的大事,早將歷史變了個模樣,卻萬萬沒想到拐了個大彎子之後,歷史的車輪居然又轉回了舊轍。
「小王爺無須擔心,就凌普那兩千兵馬掀不起甚大浪的,有王爺出面,自可平定無虞。」
這一見弘晴半晌無語,李敏銓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以為弘晴這是在擔心三爺之安危,這便趕忙從旁安慰了一句道。
「嗯,申超,爾這就趕回父王身邊,有甚新消息即刻來報,去罷。」
李敏銓的安慰純屬多此一舉,弘晴其實半點都不擔心三爺的安全,此無他,只因弘晴很清楚凌普不過是個被人蒙蔽了的棋子罷了,只怕到現在他都不清楚調兵手諭並非出自太子之手,前來避暑山莊也不過就是奉命行事而已,半點反心全無,只消三爺一到,其必束手就擒無疑,真正令弘晴放心不下的是諸位阿哥的動向,只是這等心思着實是一言難盡,弘晴也不打算當着申超的面多言,這便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一揮手,直截了當地下了令。
「喳!」
弘晴既是下了令,申超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着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書房,自去找三爺稟事不提。
「夫子,經此二事,太子被廢已成定局,然,事出蹊蹺,恐諸阿哥都有後手埋伏,而今之計當何如之?」
儘管對眼前的一幕早有預料,可真到了事情發生,弘晴的心還是不免有些亂,只因他很清楚事情的發生雖與前世相差仿佛,可後續之手尾卻絕不會雷同,理由很簡單,前世那個時空裏,三爺並不是主角,而眼下麼,三爺卻是奪嫡路上的領先者,無論是四、八兩位爺還是大阿哥,都斷然不會讓三爺趁機得了利去,接下來必有一場龍爭虎鬥,儘管無懼,可要說不擔心麼,卻是十足的假話,值此危機關頭,弘晴能信得過的也就只有陳老夫子一人了。
「謹守本心,以不變應萬變。」
陳老夫子並未多言,也就只是言簡意賅地給出了個建議。
「嗯。」
弘晴想了想,也覺得該當如此,可心中的煩躁之意卻並未消減多少,畢竟此事干係實在是太大了些,一旦稍有閃失,那後果可是不堪得緊。
「稟小王爺,德楞泰將軍來了,說是陛下有口諭要宣。」
就在弘晴心煩意亂之際,就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中,王府總管高大誠已是領着兩名小太監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弘晴身前,一躬身,緊趕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zhidào了,夫子,先生,您二位且請稍坐,學生去去便回。」
一聽是德楞泰這個善撲營統領親自到了,弘晴自不敢有絲毫的輕忽,緊趕着朝着陳、李二人交待了一句,便即匆匆地出了書房,由高大誠陪着一路向院門處趕了去。
「喲,德大人來了,本貝勒有失遠迎,還請多多包涵則個。」
儘管已是猜到了德楞泰的來意,不過麼,弘晴卻是沒打算說破,也就只是假作不知狀地與德楞泰寒暄了一句道。
「晴貝勒客氣了,末將此來,是要傳陛下的口諭的。」
德楞泰身為善撲營三大統領之一,素來負責宮中宿衛,與時常在宮中行走的弘晴自是熟稔得很,往日裏見面時,總會說笑上一番,可今兒個德楞泰顯然沒這等興致,拱手還了個禮之後,也就只是乾巴巴地說了一句道。
「口諭?這……,還請德大人稍候,本貝勒這就讓人安排香案。」
弘晴假作驚訝狀地愣了一下,滿臉狐疑之色地看了看德楞泰,而後方才展顏一笑,很是客氣地請示道。
「不必了,陛下有口諭,請晴貝勒即刻到戒得居候令。」
德楞泰顯然很是着急,壓根兒就沒空去理會那些接旨的虛禮,大手一揮,不容分說地便將老爺子的口諭宣了出來。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是口諭,可一旦宣了,應有的禮數卻是萬萬不能少,這不,德楞泰的話語一出,弘晴已是趕忙跪倒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般地謝了恩。
「末將還要去別處宣旨,就不多逗留了,晴貝勒且請自便好了。」
待得弘晴禮數一畢,德楞泰緊趕着交待了句場面話,這便轉身就要走人。
「德大人且慢,這三更半夜的,皇瑪法他……」
要裝不知,那便須得裝到底,哪怕心裏頭明鏡也似地清楚,可弘晴還是做出了副莫名驚詫狀地喊住了德楞泰,遲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末將真不知,晴貝勒且莫難為末將了,告辭,告辭。」
這一見弘晴要刨根問底,德楞泰可就有些心慌了,沒旁的,滿朝堂上下,又有誰不知弘晴的難纏,真要是再多跟弘晴瞎扯一會兒,只怕老底都得被弘晴端了去,德楞泰自認是粗人,可真沒膽子跟弘晴玩啥心機的,敷衍了一句之後,便即逃也似地徑直往四爺所住的養心軒趕了去。
「呵,這個老德!」
眼瞅着德楞泰就這麼落荒而逃了,弘晴不禁為之哭笑不得,搖頭笑罵了一聲之後,也沒再多遷延,這便朝着緊隨在側的高大誠交待了幾句,便已是領着李敏行等人匆匆乘馬車向萬樹園方向趕了去……
「稟王爺,德楞泰、德大人來了,說是有陛下口諭要宣。」
夜已經很深了,然則今夜似乎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不止是弘晴不曾休息,四爺也還沒睡,正與老十三、鄔思道等人在後花園裏一邊淺飲着,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着,正自談笑無忌間,卻見管家急匆匆地從園門處行了進來,連大氣都顧不得喘上一口,便已是急吼吼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這等時分來了聖諭,四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疑惑地掃了管家一眼,而後將探詢的目光投到了鄔思道的身上。
「變天了!」
鄔思道並未讓四爺失望,言簡意賅地便道破了謎底。
「啊,這……」
儘管早就料定太子會被廢,可真到了這等時分,四爺還是忍不住大吃了一驚,一時間竟不知該說啥才是了。
「王爺莫慌,且自去好了,一切以前議之章程應對,便可保得無虞。」
鄔思道並未多言,僅僅只是簡略地交待了一句道。
「嗯,也罷,十三弟也一併去接旨罷。」
有了鄔思道這話,四爺的心當即便穩了下來,也沒再多囉唣,這便起了身,朝着兀自茫然不已的老十三一招手,發出了同去的邀請。
「好叻,四哥,您請。」
這一聽四爺發出了邀請,老十三也沒再多想,這便緊趕着應了一聲,便打算與四爺一併到前門接旨去。
「慢,王爺只管自去接旨,十三爺還是走後門回自家府上接旨為妥,以免遭人閒話。」
沒等四爺兄弟倆動身,鄔思道突然從旁插了一句,毫不客氣地否決了四爺的提議。
「這……,也罷,就依先生好了,十三弟,委屈你了。」
儘管搞不明白鄔思道此言之用意何在,然則四爺對鄔思道卻是有着絕對的信任,也就只是略一猶豫,便即同意了鄔思道的提議,朝着十三爺拱了拱手,滿臉歉然之色地致意道。
「不妨事,四哥且自去,小弟這就先回了。」
老十三顯然很不滿鄔思道的這麼個提議,可也沒多言,無奈地應了一聲,也不等四爺有所表示,便已是轉身向後門行了去,腳步匆匆間,便已是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