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是有了陸嫣然的口供,然則弘晴卻並未輕舉妄動,只因他很清楚八爺的手段有多陰毒,既然敢做下勾連白蓮教這等大逆不道之舉,必然有着重重的保護措施,若是冒然行動的話,不單查不到實證,反倒有kěnéng落入其預先設下的陷阱,真若是打蛇不死,那就必定要遭蛇咬,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干,當然了,弘晴也不是啥都不做,暗中派出了人手去查劉安其人,得到的消息果然不樂觀劉安失蹤了,下落不明!
失蹤?那不過是死亡的代名詞罷了,無論是八爺還是劉八女這個大鹽梟,都不是啥心慈手軟之輩,白蓮教既是失了手,相關人等自然也就沒了利用的價值,那兩位又怎kěnéng將人證留下,很顯然,刺殺案的線索雖不是全斷,卻也差不離了,儘管略有些失望,然則弘晴卻並不是太在意,畢竟這原本就是預料中事罷了,左右,誰能笑到最後還難說得很。
遇刺案不好查,大不了先擱置在一旁,左右老爺子那頭也沒給弘晴壓力,可全府政務卻是耽擱不得,儘管只是暫時署理揚州知府,本無須太過認真,然則弘晴卻不作此想,概因這等執掌一方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些弘晴雖貴為貝勒,又是親王世子,可按着朝律,他是不能參與地方政務的,別說是他了,便是一眾阿哥們都不允許干涉地方政務,更別說擔任地方大員了,防的便是藩王之亂,而今,有這麼個難得的歷練機會,弘晴自不kěnéng不珍惜,不單將欽差行轅從驛站搬到了知府衙門,每日裏更是起早貪黑地忙碌上了,不是忙着部署夏收事宜,便是忙着審積案,當真就忙得個腳不沾地的。
還別說,弘晴雖是初掌地方政務,可真幹起來,卻也頗有一番作為的,當然了,一開始時,因經驗不足,倒是沒少鬧出些小笑話,可架不住弘晴學習能力強,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便已是完全適應了知府任上的絕大多數政務,最重要的夏收安排得井井有條不說,便是連冬季修繕堤壩水利等計劃也已是完整地規劃了出來,更曾審明了十幾樁積壓的舊案,不經意間,在市井間已然有了「清官」的美譽,還真令弘晴有些個喜不自勝的,當然了,樂歸樂,該做的事,弘晴卻是不會懈怠了去,這不,一大早地便又在衙門的書房裏忙碌開了。
「稟小王爺,何大人來了。」
就在弘晴埋首於公文間之際,卻見李敏行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緊走數步,搶到了近前,一躬身,緊趕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宣罷。」
一聽何明福來了,弘晴的嘴角一挑,當即便露出了一絲冷冷的笑意,不為別的,只因弘晴早已知曉了其之來意別看弘晴這近月的時間都在知府任上忙碌着,甚少到鹽運使衙門去,可那頭有甚動靜,弘晴卻是心知肚明得很,自是清楚何明福此來之用心所在,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語氣淡然地吩咐了一聲。
「喳!」
弘晴既是如此說了,李敏行自不會有甚異議,緊趕着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房去,不多會,已是陪着滿臉堆笑的何明福再次轉了回來。
「下官叩見欽差大人!」
一見到高坐上首的弘晴,何明福自不敢稍有怠慢,趕忙疾步搶到了文案前,恭謙地行了個大禮。
「免了罷。」
弘晴並未急着叫起,而是等何明福大禮行完了,這才語氣淡然地吭了一聲。
「謝欽差大人隆恩。」
明zhidào弘晴遲遲叫起是不給自己情面,可上下有序,何明福就算心有不甘,卻也沒轍,哪敢有甚抱怨之言,也就只能是忍氣吞聲地謝了恩。
「何大人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麼,youshi便直說好了。」
對於何明福這個配合意願極差的鹽運使,弘晴自是懶得給其面子,也不想跟其多囉唣,直截了當地便切入了主題。
「好叫欽差大人得知,自大人五月下達起,到如今已是一月半,各鹽巡營日夜監守,所查大小鹽船數百,皆量票相符,並無一例差錯,實欽差大人之功也,只是盤查既多,裝卸繁瑣,鹽丁苦不堪言,大人您看這……」
若是kěnéng,何明福是斷然不想來見弘晴這個強勢無比的欽差貝勒的,奈何他卻又不得已的苦衷,而其先後派人送來的公文盡皆被弘晴給打了回票,無奈之下,也只好親自來跟弘晴周旋上一番,只是心中發虛之下,卻是不敢一上來便道出主題,而是拿一樁小事,或者說他自認的小事來試探一下弘晴的底限。
「苦不堪言?哼,身為鹽丁本就該盡忠職守,怕苦,那就回家賣紅薯去好了,也省得平白浪費朝廷的米糧,傳本貝勒旨意,有不想乾的,無論官還是兵,自己上辭呈,本貝勒一律允了!」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何明福才這麼一開口,他便已明白這廝到底想作甚,自是不會給其留甚情面,毫不客氣地便將其訓斥了一通。
「啊,是是是,欽差大人英明。」
被弘晴這麼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通,何明福額頭上立馬就見了汗,原本就虛的心頓時便更虛了幾分,哪敢回嘴,就只剩下稱頌的份兒了。
「罷了,本貝勒並非針對你何大人,爾實無須如此,說罷,還有甚要緊公務麼,嗯?」
訓歸訓,弘晴卻沒打算讓何明福又縮回了頭去,這便放緩了語氣,安撫了其一句道。
「這個,這個……」
何明福本就底氣不足,再被弘晴如此這般地訓了一通,一時間還真就沒膽子將正事道出來的,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何大人,公務之事須耽擱不得,說罷,究竟何事?」
這一見何明福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甚來,弘晴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滿是不悅之色地逼問道。
「這個,唔,欽差大人明鑑,我鹽運使衙門票引之發售大體上是三月為一季的,而今都已是七月余了,下官實不敢耽擱了正事,已是接連數次報呈大人審核,可,可……,非是下官多嘴,若是誤了鹽運大事,卻恐不是耍的,此一條,還請欽差大人早做決斷方好。」
弘晴此話一出,何明福當即就被逼到了牆角上,再一想起眾鹽商們的重託,這便一咬牙,硬着頭皮將此番前來的真實意圖道了出來。
「就這事?」
何明福吭吭哧哧地說了半晌,可弘晴倒好,竟是一揚眉頭,滿不在乎地問了一句道。
「欽差大人,此非小事,如今已是初五了,本月已是過了五天,而今各方鹽商都在等着新票引之售賣,若是再不早做定奪,後果恐不堪設想,還請欽差大人明斷。」
這一見弘晴渾然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何明福當真是氣急敗壞,奈何又不敢衝着弘晴發火,沒法子,也就只能是苦笑着解釋了一番。
「此事本貝勒不是簽過了麼,就按着去歲的計劃辦,何大人為何遷延不行,嗯?」
何明福說得倒是嚴重,可弘晴卻渾然不以為意,陰冷地掃了何明福一眼,帶着明顯責問的口吻反問了一句道。
「這,這……,啊,欽差大人明鑑,下官在文中已是做了說明,今夏食鹽用量比之去歲大增,原有之計劃已是不敷使用,故而須得將後三月之額度先行提出部分,以滿足目下之所需,此皆慣例耳,往年間也曾有過不少回,並非是下官濫用額度,還請欽差大人明察。」
若真是以去年的計劃行事,那何明福又何須來這兒看弘晴的臉色,只消呈文上來,讓弘晴批了也就是了,奈何自姬懷瑾狠抓稽查起,私鹽已是難有上路之kěnéng,不說私鹽了,便是鹽商們往常慣用的夾帶之伎倆都不敢再用了,畢竟這等風頭上,可沒誰有膽子敢當那個出頭鳥的,如此一來,各地的食鹽頓時就有些吃緊了,各地小鹽商已是叫苦連天,偏生世面鹽價乃是鐵價,又無法上浮,沒鹽可賣的局面已在多地出現,鹽運使衙門的壓力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的,再加上各大鹽商的催逼,拿人手短的何明福自也就沉不住氣了,這才會硬着頭皮來找弘晴打商量,此際一聽弘晴說要按去歲的計劃辦了去,何明福登時就急紅了眼,卻又不敢發作,只能是耐着性子,好言好語地解說了一番。
「不必了,本貝勒查過近五年來的賬,又怎會不知夏日之用鹽皆是全年最低谷,總額向來平穩,今歲也自不會例外,就照着去歲的額度走,至於有甚差池,回頭再議也就是了,此事就這麼定了,何大人自去安排便好。」
弘晴這些日子雖少去鹽務衙門,可有着眾多的眼線在,又怎會不清楚食鹽突然告緊的根由之所在,而這,本來就是弘晴所要達到的目的,為的便是扼住眾鹽商們的脖子,以為下一步張網捕魚做好準備,又怎kěnéng會同意何明福的調整計劃,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下了決斷。
「欽差大人,這,這怕是不妥罷?萬一要是鹽商們鬧了起來,那……」
眼瞅着弘晴竟然如此專斷,何明福可就真的急了,不管不顧地便放出了威脅之語。
「哼,本貝勒倒想看看誰敢鬧事,那就請試試本貝勒手中的刀子利還是不利,不必多言,本貝勒之意已決,何大人道乏罷。」
弘晴心中早有計較,又怎會怕了何明福的威脅,面色一板,已是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令。
「啊,是,下官告退。」
何明福心中雖是有着十二萬個不服,奈何彼此身份地位相差實在是太遠了些,弘晴既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自是沒膽子再囉唣,也就只能是訕訕地告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