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告訴你,又有什麼意義呢。」李婉柔眼裏泛出淚花,她轉頭看向窗外的黑夜,說:「這個時候,也許樂樂已經……」
「說清楚!」蘇杭聲音更沉。他雖然沒有像喜歡閆雪和宋語婧那樣,對李樂樂產生深層情感,但畢竟剛剛有過實質關係。知曉對方可能會遇到不測,如何能夠耐住性子。
「樂樂在京城沒有人敢惹,是因為爺爺寵她,更因為,她用來為爺爺續命的工具。」李婉柔抽泣一聲:「爺爺的器官最近開始衰竭,到了必須移植的時候。原本我覺得,如果你能給她一點點希望,都可以帶她離開,但沒想到,你一點念想都不給她留。」
「爺爺?你說的是二爺?」蘇杭問。
李婉柔點點頭,她深深嘆口氣,有些無力的撐着桌子站立:「我現在只希望,你不要再誤解她。樂樂是個好孩子,她只是嚇到了,不得不用一層帶刺的外殼來裹住自己。」
「為什麼不早說!」蘇杭面色發冷。
「說了有什麼用呢?你能救她嗎?」李婉柔說:「而且,她走了,爺爺就要死,你讓我怎麼選?」
李婉柔的想法,很容易理解。一個是爺爺,一個是妹妹,任何一個人要活下來,就要犧牲另一個。她沒得選,也不敢選。
但是,她選不了,蘇杭卻可以!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蘇杭轉身離開。
看着他加快的步伐,李婉柔下意識問:「你幹什麼去?」
蘇杭頭也不回的說:「去京城,帶她活着離開!」
李婉柔楞了下,蘇杭會有這樣的反應,她覺得欣慰。可是,她並不覺得這有多大可能。
京城是李家的大本營,守衛重重,哪有這麼容易闖?不過,想想那天在別墅中看到的事情,她心裏又多了分希望。只是,蘇杭救出李樂樂的可能性越大,她心裏就越慌亂。因為李樂樂活了,二爺就得死!
更何況,萬一蘇杭去京城出了什麼事,她該如何向蘇氏交代?
想到這,李婉柔不由有些後悔,應該更加堅決的隱瞞這件事,而不是為了給李樂樂正名,把一切都告訴蘇杭。
「璟桓……我該怎麼做,才是對的……」站在書桌前,李婉柔一臉迷茫的呢喃着。
離開了李婉柔的別墅,蘇杭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屋子。某一個房間,還在亮着燈,那是閆雪的房間。
沒有過多猶豫,蘇杭微微彎腰,像箭矢一般竄了出去。他沒有開車,而是選擇利用自身修為。在速度上,可能和一般的轎車差不多,但卻可以自由控制方向。
從環安到京城,距離長達上千公里,哪怕走高速公路,也會繞幾個大圈。但自己跑的話,便可以直線前進,能夠節省不少時間。夜深人靜之下,蘇杭也不怕被人看到。除非快的速度,除非是高速攝像機,否則很難看清是什麼。
別墅里,閆雪坐在床上,扭頭看了眼窗外。剛才她隱隱有種特殊的感覺,好像是蘇杭回來了。可等了半天,也沒聽見開門聲,不禁有些疑惑的走到窗邊。
院子裏,向蘭正在進行午夜前的最後一番巡視,從她的動作來看,並沒有人進出別墅。但閆雪下意識看了眼旁邊,卻發現,李婉柔的屋子亮起了燈。這讓她感到奇怪,李婉柔回來了?那蘇杭呢?
京城,李家宅院。
作為全京城最大的四合院之一,李家的宅院,比蘇氏老宅還多兩個院子。而最深處的那個,就是二爺的休養之所。他並不喜歡呆在正院,反而喜歡在花草遍地的後院坐着搖椅曬太陽。
不過此時,二爺已經躺在擔架車上。旁邊幾個醫生,正在為他檢查身體,做最後的術前準備。宋老中醫也在旁邊,他看了眼那幾個忙碌的專家,微微嘆出一口氣。二爺掃視他一眼,說:「怎麼,覺得那丫頭活着,比我更好?」
宋老中醫就算有這個想法,也不敢說出口,只搖頭回答說:「不是,我只在想,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果有一天,人人都能長生不死該有多好。」
或許是因為即將獲得新生,二爺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他呵呵笑起來,說:「如果那樣的話,你還怎麼賺錢?」
「不賺錢就是了,總比看着一個個人死去來的好。」宋老中醫說。
「我倒覺得,生老病死才是正常的。不然的話,那些無用之人一直活着,豈不是拖累別人。」二爺說。
宋老中醫看着他,心裏想着,既然你覺得生老病死是正常的,那麼連無數偉人都逝去了,為什麼你還要堅持活着?
很顯然,有些話是說給別人聽的,而不是用來告誡自己的。當然了,這樣的話,宋老中醫還是只能心裏想想,不可能說出口。
見暫時沒有什麼事,他說:「我去看看樂樂。」
二爺嗯了聲,說:「去吧,順便再問問她,還有什麼要求。」
宋老中醫點點頭,轉身離開這臨時改造的病房。出了門左轉,就是李樂樂所在。門口站着兩名黑衣男子,都是二爺親自培養的忠實屬下。除了門口,還有後窗,包括中央空調的通風口外,都有人把守。雖然李樂樂沒有逃走的意思,但二爺還是不希望發生意外。
作為這次手術的參與者之一,宋老中醫並沒有被禁止出入。他推開房門走進去,看到穿着一身手術服的李樂樂,呆呆的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她看的很出神,好似外面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她。
是自由嗎?
宋老中醫心裏想着,然後問:「樂樂,看什麼呢?」
李樂樂沒有轉頭,也沒有說話。對於這個即將幫助二爺取走她性命的老頭,李樂樂沒有太多好感。雖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阻止,也沒有多少人敢阻止二爺。可他畢竟是兇手,難道要笑臉相迎嗎?
沒有得到回應,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宋老中醫沒有介意,而是走過去。
他看到,李樂樂的表情很平靜,沒有太多的害怕,也沒有緊張,就像……一潭寂靜的死水。
房間裏保持着沉默,氣氛有些壓抑。過了會,宋老中醫才嘆口氣,說:「二爺讓我問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如果我要求活下去,他會答應嗎?」李樂樂問。
宋老中醫沒有回答,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李樂樂呵呵笑起來,她轉過頭,說:「上午回來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那個男人願意騙我該有多好。現在我忽然明白,欺騙才是最傷人的。給你希望,再讓你絕望,比單純的絕望更加可怕。」
宋老中醫楞了下,他並不是很清楚李樂樂說的那個男人是誰,但看起來,李樂樂似乎對某個人心有掛念?
「你走吧,我沒有什麼要求,也不需要人可憐。」李樂樂說。
宋老中醫沉默半晌,最後嘆口氣,說:「那我走了。」
然而,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李樂樂問:「我能看到明天的黎明嗎?」
宋老中醫的步子頓了頓,隨後,他緩聲說:「我盡力。」
房門關閉,李樂樂把頭轉了回來,繼續看着窗外。無論星星,月亮,哪怕只是黝黑的深夜,她現在都覺得好好看。那些本來尋常的物事,在這一刻變得那麼美,讓她有種永遠也看不夠的想法。
可惜,她不可能永遠看下去,明天的月亮,她再也看不到了。所以,她希望自己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哪怕……只是黎明前的一絲曙光。
得知這是李樂樂的最後要求,二爺並不介意多賜予她一些慈悲,便說:「你看着辦吧。」
宋老中醫和幾個西醫交流了一番,最終把手術時間,延遲了三個小時。按照計劃,李樂樂會被先取出腎和肝,最後才是心臟。而根據時間表來判斷,當她被切開第一刀的時候,應該就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李樂樂一直坐在窗前,看的出神。
察覺到時間已經不多,李樂樂想起了蘇杭。
「小男人……我要走了,你會記得我嗎?」她呢喃自語。
此時的蘇杭,正在田野中狂奔。他已經把速度提到最快,簡直就像一陣風。全身的靈氣,不間斷的循環着,為他提供更高的耐力。
平均一個小時接近兩百公里的時速,這種超人的速度,也只有經脈擴張達到一定程度,才能擁有。否則的話,以他這種消耗,早就脫力倒下了。
跑的越快,蘇杭眼中的冷意就越重。
那個該死的瘋女人!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自己真相!倘若李樂樂當時把一切告知,哪怕不是很喜歡她,蘇杭也會帶她離開京城。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她是自己的女人!
至於二爺……
一個早就該死去的人,竟然妄想利用他人的生命苟延殘喘!簡直就是混賬!
別說李樂樂是蘇杭的女人,哪怕只是個普通人,蘇杭也容不得這樣的事情在眼前發生!
與京城的距離,一步步縮小着。在距離還有兩百公里左右的時候,宋老中醫推開房間的門,輕聲說:「樂樂,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