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叢雲說完轉身就想走,我有些不知所措,怎麼辦,攔?不攔?
正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白薇卻也已經站了起來,緊隨張叢雲的步伐而去。
我急忙問道:「白薇,你幹什麼去?」
「報仇,張叢雲師弟師妹們的仇要報,我師姐的仇也要報!」
白薇邊走邊說:「兩件命案的手法實在是太相似了,很有可能真是同一個人所為,而命案是在今早發生的,甚至血跡未乾,兇手很可能就在附近,我一定要把他給……」
「給怎麼樣?你們是他的對手嗎?」
忽然間,就聽一聲怒喝從媼的口中傳出,白薇、張叢雲戛然止步。
回頭望去,就見媼的臉色同樣凝重,吐掉嘴裏的煙,又緊皺着眉頭、從未如此莊重嚴峻過地說道:「你們現在衝動有用嗎?我相信那些遇害的道門弟子,既然有膽量想要參加今年的天誅府考試,勢必道行都不低,可如今他們卻慘遭屠戮毫無還手之力!白薇,你再想想你的師姐馬虹,身為七絕之一的瑪瑙尊,馬虹的道行實力明顯在你之上,甚至能和你哥白龍相抗衡,這一點你也承認吧?可那又怎麼幫?她死時有多悽慘、多無助,你們都是親眼看到的……」
「可我們,可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白薇激動地吼了起來,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坐以待斃?這當然不行,但眼下你們要做的絕不是報仇,而是自保,因為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命,才有機會為這些含恨而死的亡魂報仇雪恨啊!」
伴隨着媼的聲聲苦勸怒喝,白薇和張叢雲都沉默了下來,然而雙眼之中卻還是瀰漫着一層難解地彷徨不甘。
媼嘆了口氣,終於又道:「小六子,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設局把你引進那賭場的事情里去?你說的不錯,這件事我早就暗中調查過,自然也知道是我的老朋友三足金在作怪,可我偏偏不說,只任由你們幾個去碰壁,我為的是什麼,難道你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世界遠比你們想像中的還要更加神秘莫測,更加危險可怕,而相比之下,你們實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隨時可能把自己推進死亡的深淵!天誅府選拔考試在即,為了大局着想,白龍、楊死、毛小方這三位天尊都已各自接到總部命令而離開,如今你們出了事,誰又能保護得了你們呢?」
「我們不需要別人保護!」
我心有不甘地道,然而話才出口,卻換來媼一聲輕蔑地冷哼。
「呵,小六子,你未免也太過自信了吧?哥們兒我平時不愛多說什麼,畢竟你們是驅魔人,而這是你們的驅魔界,至於我,只不過是一隻到處遊方甚至無家可歸的邪魔異獸而已,多說無益。但今天哥們兒倒是想好好的問一問你,自從我們相識,自從你和白薇等人相識,你何時有一件事是完全憑藉自己的能力辦好的?不光是你,就連白薇也包括在內,世人尊你一聲『小師傅』,但哪一次不是白龍、楊死等人為你們捨身犯險,才令你們化險為夷?你們再給老子好好想想!五爺!五爺是如何死的!如果你們幾個小傢伙真如心中所想般獨當一面,又怎會無助絕望地看着老爺子捨身取義,為了救你們和張鴻儒同歸於盡!他媽的!你們給我想想,好好的想想!五爺他老人家為了你們連一具全屍都沒有留下!你們當自己有多厲害?你們狗屁都不是!狗屎都不如!你們只是這驅魔界中的一群垃圾!一群弱小的蠕蟲!」
那是我第一次見媼發火,而且竟直接發了這麼大的火,一時間,我和白薇都愣住了,眼含熱淚不知該如何去接他的話茬兒,甚至一想起五爺來,老四已開始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
就在這時,媼的目光又挪向了張叢雲……
「還有你,張叢雲。你我早就相識,曾因你在龍虎山上發現了我,所以算是有過一面之緣。我承認你小子身為張天師後人天生資質過人,修為道行遠在同輩師兄弟之上。但你一口一個連楊死都不如你,呵,未免也把自己想得太高絕了吧?你若真能獨當一面無所畏懼,又為何連個三足金都查不出來,甚至被耍得團團轉,被關進地窖里?你乃張道陵之後,世人恭維你幾句,你小子真就當自己天下無敵了不成?相比你爹張碧清老道,你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可是,可是我的師兄弟們……」
「命!那是他們的命!」媼又吼道:「他們的生命已經被人奪走,如果你們幾個再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命,那就不是你們為他們報仇了,而是將來等後來者再為你們報仇!因為你們必死無疑!必死無疑!」
大家再度沉默,沉默得不知所措。
一番沉默後,媼一聲長嘆,終又點起根煙來,臥在地上之後語氣也平緩了起來——
「這些本是我不該管的,可我不想看着你們因為自負和衝動,就犯一些……犯一些我曾犯過的錯誤,再去把身邊的人害死……有些錯誤一旦犯了,永生永世都無法回頭,只能活在懊悔之中經受無限的痛苦,你們還未嘗試過這種痛苦的滋味,而我,更不想讓你們嘗試……」
不知為何,當媼話說至此時,眼睛裏竟前所未見地開始閃爍起了淚花來,仿佛是回想起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痛苦回憶。
又一陣沉默,伴隨着媼那一句句一針見血的迎頭痛擊,我似乎逐漸平靜清醒了起來,於是抬眼朝他掃去,堅定地說:「媼,我不想去閣皂山了……」
我這話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一時間白薇和老四都朝我驚愕地望了過來。
媼問:「為什麼?你不想救你爺爺了?」
「我想,無時無刻不想,但你說得對,我拿什麼救?光憑腰裏別着的一把剔骨刀去跟人家拼命?我誰都救不了,甚至會害死拋棄一切要陪我前往閣皂的白薇和四哥,是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聽到這話,媼欣慰地點了點頭,強擠出一絲笑容,又道:「你能及時明白自己的弱小,這就是最好的成長,白薇,那你們兩個呢?」
聽媼發問,白薇緊攥着拳頭低下了頭,默默開口道:「都聽你的。」
媼又問:「張叢雲,你呢?」
「我一定要報仇,」張叢雲緊咬牙關顫巍巍道:「但你說的對,我任性自負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厲害,此仇必報,但不是現在,我得替我的師兄弟們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報仇……」
媼再度欣慰頷首,終一聲長嘆似乎泄出了滿心的擔憂——
「你們都長大了……」
……
因為白薇和張叢雲的情緒最不平靜,因此媼特地讓兩人先留在山溝里休息,隨後叫我和老四又返回了木廠探查情況,那時公安已經到了,而倉庫里慘不忍睹的屍體也都已被相繼運走。
我從幾個圍觀村民的口中了解了下情況,果不其然,雖然各方面專業人士第一時間趕來了現場,但最終卻仍沒查出絲毫的線索來,無疑兇手是個高手,殺人的高手,更是驅魔界的高手,畢竟這些被害的道門弟子多為龍虎山新生代的精英,道法以及手腳功夫都不弱,能讓他們死得如此絕望之人,必也是箇中高手,這潭水,似乎越來越深了……
我們在鎮上留了兩天,用了兩天時間私下裏探查各種情報線索,終還是一無所獲,但這卻讓我們更加肯定了一件事,殺死瑪瑙尊馬虹之人,與殺死這些道門弟子之人,絕大可能是同一個、或是同一批人,而這整件事的矛頭,無疑直指向了一個名字——
異人教。